第136章 波沙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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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的陽光將演武場照得透亮,九場激戰過後,空氣中仍殘留著神力的餘韻。
李當歸等人所在的席位上,食物的香氣卻比硝煙更濃。
柳春生父親準備的油紙包堆成了小山——醬牛肉切得薄如蟬翼,芝麻燒餅還冒著熱氣,醃脆梅的酸香老遠就能聞到。
李朱砂正把百草堂帶來的最後一塊桂花糕塞給鈴兒,卻被靜姝閃電般截胡。
"我的糕!"鈴兒拽著柳春生的袖子躲到立柱後,腮幫子鼓得像倉鼠,"這丫頭怎麽這麽能吃!"
風二娘笑著往靜姝手裏塞了三個肉夾饃:"慢些吃,管夠。"她腰間掛著的酒葫蘆晃了晃,那是專門給畢方準備的烈酒。
李當歸鬆了口氣。
多虧柳老爺子送來的吃食,否則百草堂準備的幹糧早被靜姝掃蕩一空。
在李當歸的強烈要求下,靜姝終於放走了雷霆。
他瞥向遠處——雷霆正黑著臉從自己包袱裏拿幹糧,旁邊提瑞昂、賈三通和好言三人正沉默地分食著一張胡餅。
靜姝拍了拍平坦的小腹,滿足地歎了口氣。
她麵前堆著的空油紙包已經比李朱砂、鈴兒和阿蘿三人加起來還高,可那身紫金勁裝依然勾勒著纖細的腰線,絲毫不見臃腫。
"這丫頭..."風二娘不可思議道,"吃下去的東西都跑哪兒去了?"
鈴兒聞言,偷偷掀起衣角看了眼自己的腰,又瞥向靜姝,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靜姝卻忽然望向擂台邊緣——峨眉依舊孤零零地坐在黑檀木椅上,長發垂落如瀑,仿佛與喧囂的場下隔絕。
這讓靜姝有些擔心。
"她是不是...不用吃飯?"李當歸皺眉。
白澤的竹簡"啪"地一合:"帝子也會餓,隻是常忘了吃。"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靜姝,"去吧,給她送些吃的,否則她能餓到比武結束。"
銀光乍現。
白澤話音剛落。
眾人隻覺微風拂麵,靜姝已不見蹤影。
裝醃脆梅的瓷碗裏少了半碟,風二娘的酒葫蘆也被順走了。
峨眉正盯著自己的長發發呆,突然懷裏多出個油紙包。
溫熱的芝麻香混著酒氣撲麵而來,抬頭便對上一雙亮晶晶的桃花眼。
"姐姐要趁熱吃呀~"靜姝指尖一挑,酒葫蘆塞子"啵"地彈開,"我還偷——借了點好東西!"
油紙包裏的芝麻燒餅還冒著熱氣,混著醬肉的鹹香直往鼻子裏鑽。
峨眉瘦得凹陷的腹部突然"咕——"地響了一聲,她慌忙用長發遮住肚子,漆黑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這...是給我的?"她疑惑的問靜姝。
"都是給姐姐的呀!"靜姝跪坐在她麵前,雙手托腮,桃花眼裏盛著星光。
峨眉幹裂的唇瓣微微揚起。
她捧起燒餅咬了一口,芝麻簌簌落在衣襟上。
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卻在中途突然停下——
"飽了。"她將還剩大半的食物包好,手指局促地絞著衣角。
靜姝突然傾身上前,袖口輕輕擦過峨眉的嘴唇。
常年風吹日曬的粗糙布料,卻比最柔軟的絲絹還要溫柔。
"姐姐喝一口吧。"靜姝晃了晃酒葫蘆,清冽的酒香立刻飄了出來。
峨眉接過葫蘆抿了一口,蒼白的臉頰突然泛起紅暈。
她像是發現了什麽珍寶似的,仰頭"咕咚咕咚"連灌了好幾口,喉結急促滾動,酒液順著下巴流到頸窩裏。
"慢點呀——"靜姝慌忙替她擦嘴,卻見峨眉的眼神已經變得霧蒙蒙的。
原本慘白的唇此刻泛著水光,像是雨後初綻的桃花。
"給姐姐放這兒啦。"靜姝把剩下的食物塞到黑檀木椅下,突然湊近峨眉耳邊:"記得餓了就吃哦。"
銀光閃過,擂台上隻剩抱著酒葫蘆發呆的峨眉。
銅鑼的餘韻在場內回蕩,提瑞昂抱著鑼一個後空翻躍下擂台,身子靈巧得不像話。
觀眾席間還飄著食物香氣,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聚焦到台上。
峨眉緩步走向擂台中央,腰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酒葫蘆,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她的腳步依舊平穩,長發拖過地麵。
皺巴巴的小冊子被翻開,結巴的聲音傳遍全場:
"‘聲波’、‘沙暴’、‘隨影’——"
她頓了頓,酒意讓蒼白的臉頰泛起微紅。
"‘祈雨’準備。"
台下,雀翎眼神一凝。
李當歸則是思考起峨眉剛才的話:"‘沙暴’?雀翎...這個神力似乎對你有些威脅..."
"怕什麽?"雀翎唇角揚起,"我又不是隻會依靠神力。"
她骨笛在指尖轉了個花,寒光凜冽。
李當歸仍不放心:"若有危險,立刻——"
"跳台認輸嘛~"靜姝突然從背後摟住雀翎的脖子,把半塊棗泥酥塞進她嘴裏,"先補充體力!"
李朱砂默默給雀翎整理衣帶:"一定要小心啊。"
雀翎看著幾人,灰白瞳孔中閃過一絲暖意:"放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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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走向擂台,步伐輕盈卻堅定。
觀眾席上的嘈雜聲漸漸響起——
"是那個姑娘!報名時測出四級神力的!"
"聽說她還是個北境女子..."
原本飯後慵懶的氣氛一掃而空,人群開始騷動。
可就在雀翎剛踏上台階時,對麵觀眾席突然爆發出更大的驚呼——
"是那個人!"
一道黑影從人群中分離出來。
青銅麵具嚴絲合縫地覆蓋整個麵部,連眼睛都沒露出來。
緊身黑衣包裹著修長的身軀,看身材是個女人。
背後交叉負著兩根被灰布嚴密包裹的長棍狀物件。
那東西毫無特征可言——既沒有刀劍該有的輪廓,也沒有弓弩的特殊結構。
布匹裹得密不透風,隻在末端垂下幾根毫無特色的麻繩。
"是報名最後一天出現的四級神力者..."
"測試時連麵具都沒摘過..."
議論聲在觀眾席蔓延。
貴賓席上,城主微微前傾身體,粗布衣袖上的麵粉無聲飄落。
花生大士眯起眼睛:"這是什麽武器..."
寧無咎的鐵甲發出輕微的"哢哢"聲,這是他第一次無法憑劍客直覺判斷對手深淺。
高手識人,往往隻需感受氣息——
強者有強者的氣息,弱者有弱者的氣息,普通人則有普通人的氣息。
可這個人,卻如同"影子"。
從她身上甚至感受不到人的氣息。
寧芙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寒螭劍柄。
她原本和李當歸一樣,首先想到的是"沙暴"對雀翎神力的威脅。
但此刻,她的注意力都被這個詭異的黑影奪走。
——若在街巷擦肩而過,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這樣一個人,她的存在感太低了。
雀翎踏上台的瞬間才注意到對手。
她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眼前這個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她好奇地打量著對方:嚴絲合縫的麵具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背後的武器被灰布包裹得密不透風,連站姿都普通得令人記不住。
台下的白澤微微抬起頭,手中的竹簡稍稍放低了些。
這位向來對比賽漠不關心的帝子,此刻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趣的神色,但很快又恢複如常,繼續低頭研讀他的卦象。
而旁邊,原本懶洋洋躺在座位上睡覺的神通突然直起了身子。
之前的九場比賽,這位變化多端的帝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此刻卻破天荒地望向擂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稀奇了..."一旁的乞丐撓了撓髒辮,渾濁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連你這老不修都感興趣?"
神通沒有回答,隻是變出個奇怪的水晶鏡片架在鼻梁上,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乞丐見狀,立刻興奮地搓了搓手:"嘖嘖嘖!看來有大樂子看了!"
峨眉的長發依然靜靜垂在場邊,等待著最後兩位選手登場。
整個演武場的氛圍不知不覺變得凝重起來。
演武台的另外兩個方向,同時出現了兩個古怪的男人。
東側走來一個滿身塵土的中年男子,粗布衣上沾滿沙土,像是剛從沙漠裏爬出來。
他每走一步,都有細小的沙粒從衣褶裏簌簌落下。
那張被風沙侵蝕的臉上,連皺紋裏都嵌著土渣。
西側的身影則更為怪異——一身連體緊身衣,布料上印滿詭異的同心圓波紋。
那些波紋並非靜止,而是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真正的水麵。
雀翎隻是多看了兩眼,就覺得頭暈目眩,不得不移開視線。
台中央再次升起四麵由峨眉製造的巨大的光幕,將四位參賽者的影像清晰投射到場地每個角落:
一個氣質不凡的北境美人;
一個如影子般虛無的黑衣麵具人;
一個拍打衣袖的"難民";
還有一個怪異的"波紋人"。
這其中還有兩個四級。
觀眾席的情緒被徹底的調動了起來。
峨眉卻對台上四個人視若無睹,長發無意識地纏繞著腰間的酒葫蘆。
她聲音依舊呆板:
"演武..."
"嗝~"
……
一道帶著酒氣的打嗝聲突然通過擴音傳遍全場。
緊繃的氣氛瞬間凝固,連東側"土人"拍打衣袖的動作都停在了半空。
貴賓席上。
城主沾著麵粉的手指僵在案幾邊,花生大士的胡子翹成了波浪形,玉羅城主的玉戒"叮"地撞在茶杯上。
"靜姝!"李當歸猛地轉身,"你給她喝了什麽?"
靜姝正偷偷往嘴裏塞蜜餞,聞言眨了眨眼:"就...風二娘酒葫蘆裏那個..."
台上峨眉晃了晃腦袋,長發"唰"地豎起。
她強作鎮定地提高音量:
"...開始..."
觀眾席沉寂片刻,突然爆發出善意的哄笑。
有人大喊:"裁判大人晌午喝高啦!"
峨眉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觀眾們還未完全從剛才的打嗝插曲中回過神來——
"砰!"
一聲悶響,東側的"土人"突然炸裂開來。
他的身軀如同沙雕般崩解,無數沙粒呈放射狀噴湧而出,瞬間覆蓋了大半個擂台。
細密的沙塵蔓延到雀翎腳邊,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觀眾席爆發出一陣驚呼:"哎?這人怎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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