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三奇得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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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翎灰白的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麵前沙塵中突然隆起一個人形輪廓——沒有五官,沒有衣著,隻有不斷流動的沙粒組成的模糊軀體。
那沙人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右臂化作尖銳的沙錐,直刺雀翎膝蓋關節。
"嗖——"
雀翎的身形突然變得虛幻。
她的足尖在沙麵上輕點,整個人如同被風吹散的雨霧般後撤,原地留下三道逐漸消散的殘影。沙錐刺穿殘影的刹那,觀眾席傳來一片抽氣聲——那步法根本不是人類該有的移動方式,倒像是雨滴在玻璃上滑落的軌跡。
另一側,青銅麵具人微微偏頭。
雖然看不到眼睛,但她整個身體的朝向明顯聚焦在沙人剛才攻擊關節的精準動作上。
沙人一擊落空,瞬間潰散成普通沙粒,嘩啦啦灑落一地。
場上重新隻剩下三個人站立——雀翎、黑衣麵具人,以及那個渾身波紋的怪人。
波紋人突然動了。
他身上的同心圓波紋開始急速旋轉,整個人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扭曲起來。
更詭異的是,那些波紋仿佛有生命一般,隨著他的跑動節奏不斷變化頻率,雀翎隻看了兩眼就覺得天旋地轉,胃裏一陣翻湧。
"不能靠眼睛..."雀翎立刻閉上雙眼,灰白的長睫毛微微顫動。
她右手五指張開,空氣中的水汽瞬間在她掌心凝結成三柄晶瑩剔透的水刃。
"去!"
水刃破空而出,劃出三道優美的弧線直取波紋人咽喉、心口和膝蓋。
"回聲·定位"
就在水刃剛射出的刹那——
波紋人突然一個急停,身上的波紋圖案瞬間靜止。
他的感官似乎異常敏銳,仿佛早已預知水刃軌跡,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後仰,雙膝跪地,借著沙地的光滑順勢滑行。
三柄水刃貼著他的鼻尖、胸口飛過,最近的一柄甚至削斷了他幾根飄揚的發絲。
雀翎的水刃落空,身形卻未停歇。
她雨步輕踏,空氣中留下幾道朦朧殘影,整個人已如鬼魅般躍至波紋人上空。
骨笛在掌心翻出森冷寒光,直刺對方後頸——
"遠攻你能躲,近戰看你怎麽避!"
就在笛尖距肌膚不過三寸之際,地上的沙塵突然無風自動,猛地揚起一片沙幕。
細密的沙粒打在臉上生疼,雀翎本能地旋身後撤,雨步連踏,瞬間拉開三丈距離。
待沙塵散去,波紋人已安然起身。
他身上的同心圓波紋緩緩平複,仿佛剛才的驚險從未發生。
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縮——看著地上漸漸消散的沙塵。
這兩人竟在默契配合,將她逼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而擂台另一側,青銅麵具人依舊靜立如雕塑。
她身姿微微傾斜,似乎在觀察這場對決。
雀翎剛剛站穩,背後沙人不知何時已經凝聚成型,正無聲無息地逼近。
那詭異的關節技再次襲來,尖銳的沙錐直取她的手臂關節。
她身形一晃,雨步施展到極致,數道殘影在空氣中滯留片刻才緩緩消散。
真身已經退至擂台最邊緣的角落,與三人拉開最大距離。
"是擒拿術!"參賽者席位上突然有人驚呼。
"沒想到這人不僅有神力,還是個練家子!"幾個練過武的觀眾立刻議論起來,有人甚至站起身,想要看清沙人的招式路數。
雀翎胸口微微起伏,連續施展雨步讓她的體力消耗不少。
她盯著遠處再次逼近的兩人——沙人和波紋人顯然認定她是四人中最強的,完全無視了另外那名選手,一心隻想先解決她。
沙人無聲消散。
而波紋人則再次奔跑起來,身上的同心圓圖案隨著步伐扭曲變幻。
雀翎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骨笛,灰白瞳孔中閃過一絲精光。
她快速分析著局勢——場地大半已被沙粒覆蓋,這意味著沙人幾乎能在任何地方發起突襲。而更棘手的是,對方顯然深諳配合之道,每當她試圖攻擊波紋人時,沙人就會精準地幹擾她的動作。
"必須先解決沙人..."雀翎在心中默念。
她注意到沙人隻在防守反擊時出手,這樣既能保存實力,又能持續消耗她的體力。
這種戰術配合之默契,簡直像是多年搭檔。
突然,雀翎嘴角微微上揚。
她身形一晃,雨步再次施展,在原地留下數道殘影。
當身影再現時,她已經穩穩站在場地上僅存的幾處無沙區域之一。
波紋人見狀立即停下腳步,不再貿然追擊。
地上的沙粒也詭異地靜止不動,仿佛失去了生命。
青銅麵具人依舊如雕塑般靜立。
雀翎也不再攻擊。
四人陷入詭異的對峙局麵,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雀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清晰可聞,汗水順著額角緩緩滑落。
台下。
李當歸的指節攥得發白,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擂台上,方才雀翎每一次閃避都讓他的呼吸為之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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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觀眾的議論聲不斷鑽進耳朵:
"那擒拿手專攻關節,稍有不慎整條胳膊就廢了..."
"看那沙錐的角度,分明是要斷人經脈!"
這些話語像鈍刀般割著他的神經。
他下意識前傾身體,布袍下擺被自己無意識地揉皺了一片。
靜姝不知何時收斂了笑容,桃花眼中泛起細微的銀光——這是極速神力發動的征兆。
在她的視野裏,擂台上的一切都變成緩慢移動的剪影:雀翎的雨步軌跡如同水墨在宣紙上緩緩暈開,沙人的攻擊像是陷入琥珀的昆蟲。
這個狀態下的靜姝,能精準地判斷出雀翎是否能躲開每一次攻擊。
因此她並不像李當歸那麽緊張。
李朱砂雙手緊握,指節因用力而發青。
鈴兒緊緊攥住柳春生的衣袖,但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柳春生的耳根通紅,卻不敢動彈,隻能僵著身子假裝專注看比賽。
風二娘不自覺地咬著下唇,阿蘿等人也死死盯著擂台,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
神通帝子從剛才就坐直了身子。
鼻梁上還架著那水晶鏡片——那是他剛剛隨手從自己的長辮上扯下兩片骨製裝飾,在掌心一搓變成的。
他用細繩將薄片綁在眼前,活像個異想天開的發明家——在這個時代,這般古怪的東西怕是獨一份,就好像那鏡片能讓他看的更清楚一般。
但若有人湊近細看,就會發現神通的目光始終都觀察著黑衣人。
他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意,連辮子末梢都興奮地微微翹起。
"喂,老不修。"乞丐用手肘捅了捅神通,油乎乎的手指在對方長袍上留下個鮮明的印子,"你盯著那鐵麵人看啥呢?莫不是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
"你那雙招子除了燒雞還看得見什麽?"神通頭也不回地拍開他的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最前方。
李當歸正為雀翎思考著破局之法。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眼前仿佛鋪開一張半透明的虛幻棋盤。
他下意識地用指尖在膝頭輕點,在腦海中推演著戰局:
圓形的棋盤上,四枚棋子各據一方。
代表雀翎的灰玉棋子正立在一塊難得的空白處,周圍大半棋盤都已被沙黃色的區域覆蓋。
隻要灰棋向前一步,就會踏入那片危險地帶——而對麵黃瑪瑙雕成的沙人棋子與白水晶打磨的波紋人棋子,立刻就會形成夾擊之勢。
更令人不安的是最遠處那枚黑棋,始終靜立在棋盤邊緣,像柄懸而未落的劍。
李當歸腦海中不斷模擬著棋子的走向,但無論哪條路數,最終都會陷入被雙棋圍剿的死局。
現在的情況是——灰、白、黃三棋誰動誰輸。
唯獨那枚黑棋是個變數。
李當歸眼睛一閃。
這枚始終靜止的棋子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自己偏移了半格。
這個細微變化讓整個棋局突然湧現出七種新的可能,但轉瞬又歸於死寂。
李當歸猛地轉頭看向身側低頭看書的白澤:"白先生,這該如何是好?"
白澤的竹簡懸在指間,墨跡在陽光下泛著青芒。
李當歸急道:"現在隻能等麵具人出手打破僵局,可按照此時的情況,她最明智的選擇是和其他兩人聯手先對付雀翎!要是雀翎貿然行動..."
竹簡突然"哢"地輕響,白澤抬眸望向擂台。
黑衣麵具人如鐵鑄般紋絲不動,裹布長棍末端的麻繩在風中微微搖晃。
波紋人身上的同心圓圖案緩慢流轉,像等待獵物疲憊的蜘蛛。
而沙人早已消散不見。
"麵具人不會出手。"白澤的指尖劃過竹簡上一道龜裂紋路,"她至少會等一人淘汰。"
李當歸的拳頭攥得發抖:"那雀翎豈不是——"
"非也。"白澤突然用竹簡輕點他眉心。
一道青光如水紋般漾開。
少年眼前驟然展開一片虛影——擂台竟化作了一場“奇門局”,地麵浮現出放射狀的八卦陣圖。
"這是..."李當歸看見雀翎足下亮起幽藍的"坎"字卦象,四周盤繞的天幹地支如星河流轉。更驚人的是,整個空間被分割成“天、地、人、神”四盤。
白澤的聲音似從很遠傳來:"坎為水,與其本性相合。"
隻見雀翎所在的坎位上方,天蓬星正灑下淡藍輝光,與地盤的"休門"恰好重疊。
而那些看似威脅的沙粒,其實被無形的"戊己"土氣阻擋在三尺之外。
“坎水逢生門,天蓬照影來;看似困局處,反是登雲台。”
“此乃"三奇得使"之局。”
李當歸聽完白澤的解釋,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低聲道:"您是說,除了麵具人之外,還有其他變數?"
奇門局的幻象在他眼前緩緩消散,八卦方位、四盤星軌如煙塵般褪去,擂台重新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白澤垂眸,竹簡輕輕翻過一頁,隻淡淡道:"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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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當歸深吸一口氣,再次將目光投向台上。
擂台上,死寂般的對峙仍在繼續。
雀翎的灰白瞳孔微微收縮,視線越過波紋人,鎖定在最邊緣的黑衣麵具人身上。
她能感覺到——波紋人和沙人都在等。
等一個她露出破綻的瞬間,等一個她體力耗盡的時機。
他們太狡猾了,絕不會貿然出手。
她必須打破這個僵局。
雀翎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骨笛,心中快速計算著自己與麵具人之間的距離。
這個距離,並沒有超出她的水刃範圍。
她嚐試調動神力,想要凝聚空氣中的水分,可指尖剛泛起一絲水霧,就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幹。
雀翎眉頭一皺,目光掃向地麵——低空中,細密的沙塵無聲漂浮,如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擂台的水汽全部吸收殆盡。
"原來如此……"雀翎的額頭滲出一滴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沙人看似靜止,實則一直沒閑著。
她緩緩調整呼吸,骨笛橫在身前,灰白的瞳孔微微泛起金光。
——現在,她隻能靠自己了。
一陣悠揚的骨笛聲忽然響起,打破了沉寂。
隻見雀翎已經將蒼白的骨笛抵在唇邊。
波紋人明顯怔住,連身上旋轉的同心圓都停滯了一瞬——這個動作完全超出他的預判。
低沉嗚咽的音符盤旋而起,像是極北冰原上呼嘯的風。
雀翎閉著眼睛,睫毛上凝結的汗珠隨著曲調顫動。
本該由七十二名雨女結陣時合奏的曲調,此刻卻由她獨力完成。
觀眾席突然掀起一陣騷動。
有人指著天空驚呼——不知何時,烈日已被翻滾的烏雲遮擋。
鉛灰色的雲層中隱約有電光遊走,就像有巨獸在雲海深處翻身。
一滴水珠在擂台邊緣,發出清脆的"啪"聲。
雀翎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灰白瞳孔在雨幕中泛起漣漪狀金光。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雨水開始連成銀線。
濕透的發絲貼在雀翎臉頰,原本幹燥的骨笛此刻竟自行滲出晶瑩水珠。
雨水傾瀉而下。
整個演武場唯有中央的擂台暴露在蒼穹之下,雨幕如銀簾垂落,將雀翎的身影籠罩其中。
觀眾席上方的屋簷將雨水隔絕在外,形成一道清晰的水線,仿佛劃開了兩個世界。
雀翎緩緩放下骨笛,雨水順著她的指尖滴落。
她的衣衫早已濕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卻堅韌的輪廓。
灰白的瞳孔在雨水中顯得更加清冷,目光如刀鋒般銳利。
擂台上,原本鋪滿的沙土在雨水的衝刷下迅速收縮,沙粒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不斷匯聚、凝結。
終於,所有的沙土重新聚攏,化作那個滿身塵土的中年男子。
然而,雨水無情地衝刷著他,將他身上的塵土盡數洗去,露出原本的樣貌——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眉宇間卻帶著幾分讚許。
他抬起手,輕輕鼓掌,聲音在雨聲中依然清晰:"不愧是四級神力者,竟能引動天地之力,操控天象變化。"
雀翎唇角微揚,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她淡淡道:"不過是運氣好,老天站在我這邊罷了。"
雨水仍在墜落,但此刻的擂台,已然成了她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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