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外。
    晨霧尚未散盡，城主府外的青石廣場已被人潮淹沒。
    百姓們摩肩接踵，孩童騎在父親肩頭張望，賣糖葫蘆的小販在人群縫隙中靈活穿梭。
    他們都很期待今日的演武。
    門外迎接百姓的不再是朱廚子等人。
    提瑞昂站在漢白玉台階上，矮小的身軀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手中竹杖輕點地麵，每一聲脆響都讓躁動的人群安靜幾分。
    "東市的人走左側甬道——"他嗓音洪亮，侏儒的身形與氣勢形成奇妙反差，"西坊的父老隨這位姑娘入場！"說著朝雷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賈三通突然湊近，長衫在晨風中獵獵作響："聽說今日有大人物要來？"
    提瑞昂圓眼一眯，山羊胡翹起："哎嘿嘿，不是大人物..."他故意拖長聲調，"是貴人！"竹杖往地麵重重一頓，"聽說是三更半夜通知的城主府。"
    正說著，雷霆已利落地將一撥百姓引入大門。
    她轉身時，束發的發帶在陽光下劃出璀璨弧線。
    "老雷！"提瑞昂突然扯著嗓子喊，"一會貴人到了你直接引去城主那邊——"
    雷霆嘴角狠狠一抽。
    她強撐著對麵前老嫗露出溫柔淺笑，攙扶老人跨過門檻後，來到提瑞昂麵前。
    她突然對提瑞昂行了個標準至極的書院禮——右手壓左手，躬身時額前碎發紋絲不動。
    禮畢瞬間，她繡著雷紋的靴尖已狠狠踹在提瑞昂屁股上。
    "你叫我什麽？"雷霆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臉上還保持著端莊笑容。
    圍觀的百姓隻見那位文靜的姑娘突然貼近侏儒耳邊，下一秒提瑞昂就捂著屁股蹦了起來。
    好言默默別過臉，土行神力者的寬袍大袖遮住了抽搐的嘴角。
    提瑞昂捂著屁股，一張圓臉皺成了包子褶，卻還強撐著擺出長輩架勢："踢就踢，行什麽書院禮？"他揉著痛處齜牙咧嘴，"害得我還以為你要拜師呢！"
    雷霆抱臂而立，晨風拂過她束發的銀鈴鐺，發出細碎的清響："這叫先禮後兵。"她眯起眼睛，"還有——"指尖突然凝聚一絲電光，"別想轉移話題。"
    "哎嘿嘿..."提瑞昂搓著手幹笑，山羊胡一翹一翹的，"不就喊了聲"老雷"嘛！多親切！"
    賈三通實在看不下去，布陣法袍一甩："你這小子真不開眼！"他指著雷霆氣得發紅的臉頰，"哪有這般稱呼姑娘家的？"
    "行行行！"提瑞昂舉手投降，小短腿往後蹦了兩步，"以後規規矩矩叫你"雷霆"總成了吧？"他擠眉弄眼，"這不是顯得咱們戰友情深嘛..."
    "是"雷霆姐姐"。"少女指尖的電光"劈啪"炸響。
    提瑞昂頓時噎住。
    他瞪著的雷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我隻是長得矮！又不是..."話未說完，賈三通突然拽他袖子。
    "快看！"賈三通指著長街盡頭，"是李當歸那幫玉羅城的朋友！"
    晨霧中，柳春生背著手款款而行，風二娘挽著阿蘿的手，二娃子正蹲在路邊逗弄野貓，鈴兒提著食盒小跑追趕。
    提瑞昂立刻整了整歪掉的腰帶，小短腿"噔噔噔"躥下台階："貴人到——！"那殷勤模樣，活像見了魚的貓。
    又過了一會兒。
    人群忽然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隻見青石路盡頭，兩道身影正緩步而來——
    紫嫣一襲煙霞紫綃紗裙，腰間玉佩隨著蓮步輕晃，在晨光中流轉著華貴的光暈。
    她見百姓紛紛避讓，連忙抬起皓腕，腕間金鈴發出清越的脆響："諸位不必如此..."朱唇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按序入場便好。"
    百姓們卻仍伸長了脖子張望，目光全都黏在了她身側那位白衣女子身上。
    素衣女子步履從容，雪色羅裙上銀線繡著的暗紋在走動時若隱若現，宛如月華流淌。
    她眼角雖有幾道細紋，卻更添風韻，瓊鼻櫻唇，眉目如畫，通身氣度竟將身旁的紫嫣都比下去三分。
    "這是哪家的夫人？"賣糖人的老漢瞪圓了眼睛，"比畫上的仙子還俊！"
    "怪事..."綢緞莊的老板娘絞著帕子，"這般品貌，怎會從未上過胭脂榜？"
    紫嫣餘光瞥見眾人反應，藏在廣袖下的手指悄悄攥緊。
    她忽然貼近素衣女子耳畔，吐氣如蘭："姐姐你看，我說什麽來著？您這通身的氣派..."
    素衣女子淡淡掃她一眼，眼尾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她抬手將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腕間白玉鐲與銀線刺繡交相輝映，晃得圍觀人群一陣目眩。
    人群中一位鬢角微霜的布莊掌櫃突然瞪圓了眼睛。
    他手中量布的木尺"啪嗒"落地，顫聲道："雲...雲大家？！"
    這一聲如石子入水，在人群中激起層層漣漪。
    幾個年長的商賈紛紛擠上前來，待看清那白衣女子麵容後，無不倒吸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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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是雲想容！"茶樓老板胡須直顫，"二十年前"一曲驚鴻動九霄"的雲大家啊！"
    綢緞莊老板娘手中團扇墜地，喃喃道："難怪...難怪能壓過紫嫣姑娘的風采..."她突然激動地拽住身旁人，"你們年輕一輩不知道！在那位紅衣劍女汀蘭出現前，雲大家可是白虎城當之無愧的第一才女！"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有書生慌忙掏出隨身攜帶的詩箋，墨汁濺在衣襟上也渾然不覺；
    賣花的老嫗顫巍巍捧起最新鮮的一束海棠，卻被擠得踉蹌後退。
    "白虎花魁夜傾城，所過之處枯木春..."不知誰吟出這句塵封多年的舊詩，立刻引發一片附和。
    幾個文人已經摸出隨身印章，就等著在待會兒寫就的《重見雲大家賦》上鈐印。
    雲想容聽著此起彼伏的驚呼，唇角隻浮起一抹淺笑。
    她伸手拂過路邊一株半枯的桃枝，指尖掠過處，竟有嫩芽悄然萌發。
    紫嫣廣袖一展，腕間金鈴脆響："諸位且按序入場，莫要亂了規矩。"聲音雖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人群這才稍稍平複，卻仍止不住交頭接耳。
    幾個白發老者頻頻回首，渾濁的眼中閃著追憶的光。
    紫嫣朱唇微抿，低聲自語："城主府的人莫非都睡過頭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邊緣。
    二人行至府門前，隻見一個身著土黃色寬袍的高大男子正背對她們，機械地指引百姓分流。他寬厚的背影如一座小山，對身後的騷動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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