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當歸突然踏前一步，辭故人劍鋒直指薑氏心口："你在說謊。"
    婦人手中神農尺的嗡鳴戛然而止："何出此言？"
    “你剛才說‘既入我夢，自當遵我法則’。”李當歸解釋道：“可你又說，‘我之神力，名為嫁夢’。”
    "既稱"嫁夢"..."少年染血的衣袍在無風自動，"便是將夢境"嫁"於他人。"他劍尖輕挑，劃開一縷纏繞而來的黑霧，"這夢境該是我的才對。"
    薑氏白皙的手指突然僵住。
    片刻後，她竟低笑出聲，神農尺上的青光變得柔和："竟然能判斷出這一點，看來你的神智還算清醒。"
    她突然抬眸，渾濁的眼底第一次映出李當歸完整的倒影："剛才那些傷痛..."鐵尺輕點少年肋間的傷口，"沒有把你擊垮麽？"
    李當歸聽到婦人的詢問，緩緩搖了搖頭。
    他眼前又閃過寒螭劍直刺心口的畫麵，後背不由得沁出一層冷汗，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差一點..."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辭故人上，劍身上那些精美的纏枝紋路此刻黯淡無光。
    忽然，他抬頭直視薑氏："不過，你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吧？"聲音有些發緊，"我現在...已經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劍心通明的境界了，甚至——"
    說到此處，李當歸深吸一口氣，強忍肋間的疼痛，雙手握劍朝空中奮力一揮。
    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揮劍動作，他練過不下千遍，動作熟練得如同教科書般精準，再加上辭故人這等神兵，往日至少能激起三尺劍氣——
    可此刻，劍鋒劃過空氣，隻發出"嗖"的一聲輕響，連一絲劍風都未掀起。
    李當歸愣在原地，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在螭吻營裏的夜晚，他握著粗糙的鐵劍，笨拙地重複著最基礎的劍招。
    薑氏的神農尺輕輕一轉，尺身上幽光流轉："我的神力確能對人心境造成影響..."她白皙的手指撫過尺麵那道鎖鏈狀的符文，"但你這般倒退..."
    話音突然一頓，婦人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鐵尺上的青光突然變得柔和："這實則是你自身所致。"她指向李當歸心口，"即便今日我不出手...有朝一日，你仍然會因此而吃虧..."
    "塞翁失馬。"薑氏的神農尺突然發出清越劍鳴，"你基本功本就紮實，若能跨過此劫..."尺身上鎖鏈符文"啪"地斷裂，"自當更上層樓。"
    婦人粗布衣袂翻飛："當然，若跨不過..."聲音漸行漸遠，"則證明你也不過如此。"
    李當歸環顧四周，看著台下那些如木偶般靜止的觀眾，突然問道："這些人...都是你創造出來的？"
    薑氏的神農尺輕輕一顫，尺身上浮現出波紋狀的紋路。
    她搖頭時，發間一枚木簪微微晃動："不，這些都是你心底的潛意識。"鐵尺指向最近的幾個觀眾，他們的麵容竟與百草堂常來的病患有七分相似。
    "那剛才的寧將軍..."李當歸聲音突然發緊。
    "自然也是。"薑氏白皙的手指劃過空中，帶起一縷黑霧，"每個人的夢境深處..."霧氣凝結成寧芙執劍的身影，"都藏著自己的潛意識來守護夢境不被入侵。"
    李當歸恍然大悟——原來方才寧芙對薑氏的淩厲攻勢，竟是自己潛意識的防禦？
    那些冰冷的劍鋒，那些刺骨的話語，都是他靈魂深處築起的防線？
    黑霧凝成的"寧芙"突然轉頭，對他露出一個從未在現實中展現過的溫柔笑容，旋即消散於無形。
    李當歸想起方才"寧芙"碾壓薑氏的場景，他凝視著薑氏手中出現裂痕的神農尺，忽然開口問道："方才寧將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擊敗了你...這對你難道毫無影響麽？"
    薑氏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波動："影響甚巨。"尺身上的符文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我剛才險些被她斬滅。"
    李當歸聞言一愣。
    險些被斬滅？
    在夢中難道也會被殺嗎？
    "若在夢中被殺..."李當歸繼續問道：“現實中會怎麽樣？”
    "現實裏..."薑氏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她粗布衣袖上不知何時滲出血跡，"有很大幾率會失去理智。"
    聽到這裏，李當歸的眉頭越皺越緊，更加疑惑不解。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這麽危險..."他盯著薑氏衣袖上滲出的血跡，"那你隨便使用神力進入夢境豈不是自尋死路？"
    薑氏的神農尺突然發出"錚"的輕鳴，尺身上那些裂痕竟開始緩慢愈合。
    她抬起一雙眼睛，仍然麵無表情的開口：“並非如此。”
    “怎麽說？”李當歸好奇的問。
    "說來也稀奇，尋常人夢境中的潛意識..."婦人似乎也有些奇怪，"對我根本不可能造成什麽傷害，我自來去自如。"
    "但方才的那個女人..."薑氏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她指向遠處寧芙消失的位置，那裏的青石板還殘留著未化的霜痕："我還是頭回遇見這等凶悍強大的潛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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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當歸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閃著自豪的光芒："那是自然，寧將軍本就——"
    "錯了。"薑氏突然打斷，神農尺"咚"地杵在地上。尺身上浮現出新的符文，形似天平衡量："夢境之人的強弱，不在其現實裏的強弱..."青光流轉間映出李當歸的臉，"而在於做夢之人的想象。"
    李當歸怔住時，薑氏白皙的手指突然點向他心口："她之所以能在你夢裏所向披靡..."鐵尺上的符文突然扭曲變形，"隻因你潛意識裏覺得她...天下無敵。"
    婦人的目光突然變得古怪，上下打量著少年："說起這個，我還真有些想不通..."神農尺上的青光劇烈波動起來，"你潛意識裏的那個女人..."聲音裏帶著罕見的困惑，"究竟被想象成了何等存在？難道說她真的有那麽強大麽？"
    李當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耳根微微發紅："可能...是我把寧將軍想得有些誇張了..."
    薑氏卻突然搖頭，神農尺上的青光劇烈閃爍："沒那麽簡單。"她白皙的手指劃過尺身裂紋，"能在這裏傷到我，要麽..."
    鐵尺突然指向李當歸心口："這個人本身實力真的遠遠高於我。要麽..."
    “什麽？”李當歸好奇的追問。
    婦人平靜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要麽就是你太過天真幼稚...一點都不考慮實際..."她打量著少年泛紅的臉頰，"把她想得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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