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冰河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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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飄飄似鵝毛,飄揚柳絮滿瓊瑤,冷月疏星飛啼鳥,待哺的烏鴉把翅搖。
    春末夏初的白虎城,本該是暖陽和煦,此刻卻天降大雪。
    更奇怪的是,有一群人也跟隨著風雪而來。
    ——————————
    時間回溯至不久前。
    北境。
    蒼茫的雪原上,寒風呼嘯,天地間一片灰白。
    一群黑壓壓的人影靜立不動,他們衣衫襤褸,麵容枯槁,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雙眼泛著淡淡的灰紫色,像是被風雪侵蝕了生機。
    ——如同“站立在雪原上的死人”。
    他們已經在北境遷徙數月,每一步都艱難無比,此刻正短暫休憩,節省體力。
    人群最前方,站著一個沒有眼珠、隻有一片慘白眼白的男人——他是這支古老部族的「異形者」,擁有將意識附身於動物的神力。
    此刻,他的意識正寄宿在一隻飛鳥身上,盤旋於北境上空,為族人尋找離開這片死亡之地的道路。
    若沒有他,這支早已衰敗的部族根本無法走出這片廣袤的雪原。
    然而,就在他操控飛鳥俯瞰大地時,下方卻異變陡生——
    隻見黑壓壓的人群麵前,一個人從虛空中探了出來!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黑發如瀑,桃花眼瞪得溜圓,正好奇地環顧四周。
    雪原上的人群立刻被這詭異的現象吸引,但他們早已習慣節省體力,因此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憑空出現的“半個人”,沒有輕舉妄動。
    人群中,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嫗緩緩抬頭,她是部族的大祭司,渾濁的紫灰色眼眸死死盯著那顆腦袋,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用古老的語言低聲念誦著,似在安撫族人。
    隻見那憑空出現的女子緩緩轉動腦袋,一雙桃花眼便直勾勾地望向了雪原上的人群。
    她的眼神頓時變得驚恐無比。
    天空中,附身於飛鳥的異形者猛然一震,意識瞬間抽離,回歸本體。
    他睜開那雙沒有瞳孔的慘白雙眼,死死盯著這個忽然出現在他麵前的女人——這人的半個身體已經模糊成殘影,唯有那張臉清晰可見。
    "啊——!"
    女子的一聲尖叫劃破雪原的寂靜。
    把離的最近的異形者嚇了一跳。
    那女子看了眾人一眼後,猛地縮回,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拽走,隻餘風雪依舊。
    雪原重歸寂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短暫的死寂後,人群驟然騷動。
    異形者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突然高舉雙臂,用古老晦澀的北境語嘶聲呐喊"我找到了離開的道路!"
    他的聲音沙啞而激動,在風雪中回蕩。
    大祭司佝僂的身軀劇烈顫抖,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虛空"門那是門通往南方的門"
    "呼風喚雪!"異形者轉身暴喝。
    人群中立刻響起女子們低沉的吟唱。
    她們是冰河族最後的「雪姑」,與俱盧族「雨女」同源的古老存在——雨女喚雨,雪姑召雪。
    低語聲漸起,如泣如訴。
    原本平靜的風雪驟然狂暴,雪粒在空中凝結成鋒利的冰晶。
    大祭司高舉骨杖,嘶啞地喊出一句晦澀咒言。
    "轟——"
    漫天風雪突然調轉方向,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瘋狂湧向那女子消失的虛空。
    積雪翻湧,冰晶碰撞,那片空間開始扭曲,隱約顯出一道門的輪廓
    ——————————
    時間回到現在。
    整座白虎城忽然變成了冬天。
    城南一處隱蔽的破敗小巷內,李當歸背靠斑駁的磚牆半躺著,臉色慘白如紙。
    他胸前的衣襟已被鮮血浸透。
    寧芙蹲在他身前,雙手小心翼翼的用從自己衣擺撕下的布條為他包紮。
    "別哭啊"李當歸看著寧芙的樣子,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還沒死呢"
    寧芙猛地抬頭,通紅的眼眶裏噙著淚,卻硬是咬著牙沒讓它們落下。
    "誰讓你在我麵前逞英雄的?"她聲音嘶啞。
    方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王煥毫無征兆地倒下,李當歸突然擋在她身前,緊接著便是飛濺的鮮血。
    若非李當歸反應及時,此刻躺在這裏的就是她自己。
    可越是這樣,她心中便越是生氣。
    她寧願此刻躺在這裏的是自己。
    "放心,隻是皮外傷"李當歸強撐著鎮定,卻在說話時因牽動傷口而皺眉。
    “別亂動!”寧芙厲聲道,手上卻輕柔地為李當歸係緊浸血的布條。
    李當歸隻感覺一陣後怕。
    當時的情況來的毫無征兆,先是王煥忽然被殺,他感覺到危險後,幾乎是下意識的擋在了寧芙麵前。
    果不其然,兩道冰冷的刺痛瞬間貫穿他的身體。
    那一刻他才明白,有什麽人隱藏在了風雪中,通過那扇門進入了城主府。
    靜姝說的也都是真的,北境確實有人,很危險的人,能在風雪中無聲無息取人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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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卷過巷口,寧芙盯著少年蒼白的臉,忽然開口“你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李當歸卻搖了搖頭,眉間同樣凝著困惑“不是我。”
    “不是你?”寧芙一怔。
    她以為方才是李當歸又借用了靜姝的神力,才帶著自己來到了這裏。
    之前李當歸就這麽做過,那種被極速神力包裹的感覺,寧芙記得很清楚。
    “應該是靜姝救了我們。”李當歸低聲道。
    寧芙立刻環顧四周“那她去哪了?”
    李當歸同樣茫然。
    他可以確定方才正是靜姝帶他和寧芙來到的這裏。
    可此刻哪有那丫頭的影子?
    李當歸思索片刻,勉強撐起身子“當時情況危急,她大概覺得城主府太危險,才帶我們離開……現在可能回去找雀翎她們了。”
    寧芙抿唇點頭,眼底憂慮未散。
    李當歸見狀安慰道“放心,有峨眉姑娘在,她們不會出事。”他頓了頓,聲音沉下去,“但有人通過那扇門從北境闖進了城主府……我們很可能帶來了危險,必須回去。”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怎麽回去?”寧芙冷聲截斷他的話。
    李當歸指向巷外——漫天飛雪已吞沒屋簷,整座白虎城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陷入寒冬。
    “看樣子,城主的神力失效了,王煥大哥被害,城主府的那扇“門”關不上……風雪很快會席卷全城。”他喘了口氣,指節攥得發白,“還有那些藏在風雪裏的‘人’。若放任他們不管,很有可能會對城裏的百姓造成威脅!我們必須回去,看一看究竟是怎麽回事,放心,我的傷沒事,可以走。”
    李當歸說著便要起身,但傷口忽然又傳來一陣疼痛,疼的他齜牙咧嘴。
    寧芙一把將他按回牆角“坐好!”
    她眉峰緊蹙,片刻後決然道“你傷得太重,先找地方治傷。”
    “不行!”李當歸罕見地提高了聲音,“必須立刻回城主府!將事情解決,再拖下去——”
    “先治傷。”
    “將軍!別鬧了!”少年眼底竟有些生氣,“城裏的百姓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
    寧芙脫口而出。
    巷內驟然死寂。
    李當歸張了張嘴,所有話都哽在了喉間。
    "城主他們會將那扇門的問題解決,城裏的百姓自有九大軍營保護。"
    寧芙的聲音冷得像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將李當歸扶起,直接將少年背在身上。
    "我自己走。"李當歸虛弱地開口。
    "少廢話!"寧芙幹脆利落地回絕。
    其實,李當歸的傷勢遠比表麵看起來嚴重。
    實際上,他的意識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方才的鎮靜不過是強撐,此刻被寧芙背著,傷口的疼痛似乎減輕了幾分,但死亡的陰影卻愈發清晰。
    "將軍,你還生我的氣麽?"李當歸輕聲道。
    "你能不能先少說一句?"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隻喜歡你,所以,之前的事情,你就別生氣了。"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廢話有何用?"
    "那你不生氣了?"
    "我本來就沒有生氣。"
    風雪中,寧芙的腳步未曾停歇。
    "你要帶我去哪裏治傷?"
    "回百草堂。"
    "可是,這裏是城南啊,要不我們去玲瓏坊看看紅綃姐有沒有回去,她可以幫我治傷。"
    "李當歸,你是不是找死?"
    "將軍,你要是帶我回百草堂,我真的會死在路上的,你不會是因為吃醋才不想帶我去玲瓏坊吧?"
    "你——"
    寧芙的腳步微微一頓,終究沒有接話。
    她沉默地背著少年,沿著長街,頂著緩緩飄落的雪花,一步一步地朝著前方走去。
    ——————————
    城主府內。
    風雪停息,一片死寂。
    雀翎衝到那扇門前時,木門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入口。
    入口的另一側,是蒼茫無垠的北境雪原。
    王煥的屍體靜靜躺在入口外的雪地上,早已被風雪覆蓋,隻露出模糊的輪廓。
    雪地上散落著斑駁血跡,以及密密麻麻、錯綜複雜的腳印,仿佛剛剛有一大群人從這裏踏過。
    雀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環顧四周,沒有李當歸的身影。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若不是峨眉及時出手,自己或許已經死在那個冰河族人的手中。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撫上右肩的彌沙印記,灰白色的瞳孔微微顫動。
    很久以前,北境並非隻有俱盧族和般度族,那片廣袤無邊的苦寒之地的每一處,都曾生存著大大小小的不同部族。
    傳說中,在北境以西,橫亙著一條早已死去的河流——寒冰河。
    百年前,那裏尚有活水奔湧,河畔居住著一支名為「冰河氏族」的古老民族。
    他們比俱盧族和般度族加起來都要強大,是所有北境部族中唯一能借助風雪之神力量的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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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俱盧族還在風雪中艱難求生時,冰河氏族早已靠捕魚狩獵生生不息。
    直到那條河徹底凍僵,不再流淌。
    這支民族,也隨之湮滅在曆史中。
    可方才那人——灰紫色的眼眸,從風雪中無聲顯現——與記載中冰河氏族的特征分毫不差。
    雀翎從未想過,靜姝在門後看到的"站立如死人"的身影,竟會是他們。
    她看著麵前地上的絲絲血跡,知道李當歸很有可能已經遭到了他們的襲擊。
    一想到這裏,雀翎的心瞬間慌亂無比。
    "李當歸!李當歸!"
    她朝著四周大喊,聲音在空蕩的府內回蕩。
    沒有回應。
    隻有雪地上刺目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可能的結局。
    "寧姐姐!"
    靜姝站在雀翎身旁,也焦急地大喊起來。
    她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寧芙和李當歸突然消失了。
    紅綃蹲在雪地裏,仔細檢查著倒在血泊中的王煥,又看向旁邊地麵上斑駁的血跡。
    那些血跡的形狀、走向,都像是重傷之人留下的——要麽是寧芙的,要麽就是李當歸的。
    她的心猛地揪緊。
    "寧姐姐!"靜姝仍在不停地叫喊,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就在雀翎等人慌亂尋找時,峨眉卻靜靜地站在雪地中,漆黑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城主府的一處屋頂。
    屋頂上,風雪中,一道身影漸漸顯現——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高挑女子,她站在高處,好奇地俯瞰著下方的一切,嘴裏還神神叨叨地念叨著什麽。
    這聲音終於引起了雀翎她們的注意。
    雀翎抬頭望去,灰眸驟然緊縮,指尖已凝聚出鋒利的水刃。
    屋頂上的女子似乎察覺到了目光,緩緩轉頭看向下方。
    她那雙明亮的紫灰色眼眸微微眯起,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南方女人"她用北境語言低聲呢喃,目光掃過紅綃幾人。
    當視線落在雀翎身上時,她似乎有些困惑,自言自語道"雨女"
    雀翎渾身緊繃,用古老的北境語言厲聲道"你們不該來這裏。"
    女子聞言,忽然笑了。
    她不再使用北境語言,而是操著濃重北境口音的南方話回應
    "你都能來,我們為什麽不能來?"
    "你們究竟是如何在北境存活下來的?"雀翎的指尖微微收緊,水刃泛起寒光,"為什麽過了這麽長時間才出現?北境此時是否還有其他部族的人?"
    屋頂上的女子輕蔑一笑"我們冰河氏族自有風雪之神護佑。你們一個小小的俱盧族都能存活下來,我們難道還會滅亡?"
    "你們必須離開這裏,"雀翎厲聲道,"否則,很可能會再次引發南北戰爭。北方是我俱盧族人的部落,你們可以去那裏找他們一起生存。"她頓了頓,"你們的大祭司呢?讓她來和我說話。"
    女子冷笑一聲"你一個小小雨女,也配與我們的大祭司交談?"
    雀翎的灰眸驟然一沉"你們為何要將北境風雪引到這裏?不怕被滅族麽?"
    "南北兩境,自古以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女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眾人,"如今北境被極北之地影響,危機四伏,難以生存,我們自然要南下。"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如今這些南方人竟然自己開門歡迎我們,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我們當然要借助風雪之神的力量,占領南方的土地和城池!"
    她突然指向紅綃幾人,聲音陡然尖銳"反倒是你,身為北境雨女,竟然與這群南方人為伍!我真為你感到丟臉!也為你的族人感到羞恥!"
    雀翎的胸口劇烈起伏"若是南北不聯合起來,等永夜降臨時,我們誰也活不了!你們如今的行為,才是不顧族人安危!"
    她強壓怒火"我勸你們趕緊撤回北方,想辦法與白虎城簽訂合約,這樣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你閉嘴!"女子勃然大怒,"真是一群叛徒!"
    她猛地一揮衣袖,風雪驟然加劇"回去告訴你們的大祭司,集結族人,南下進攻,與南方人決一死戰!等占領了他們的城池,再一起對抗極北詛咒——"
    她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
    "這才是我們北境人該做的事!"
    雀翎聞言忽然輕蔑一笑,灰白色的瞳孔在風雪中泛起微光"你就是冰河氏族的雪姑一脈吧?我聽大祭司說過,冰河氏族的雪姑和我們雨女是北境最古老的兩大傳承。"她話鋒一轉,"但如今,我們俱盧族還有七十二雨女,你們冰河氏族還剩下幾位雪姑?"
    屋頂上的女子身形明顯一僵。
    "我們俱盧族與般度族聯合南下,都攻不破南方的城池,就憑你們?"雀翎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可知道,此時白虎城內有多少神力者?你們這麽做,隻是不自量力!"她指向北方,"我們的敵人從來都不是南方,而是北方!你知道該怎麽做!"
    那女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你太小看我們族人的力量了!"她張開雙臂,風雪在她周身盤旋,"此時,我的族人已經分散在這座城池各處。有風雪之神的庇佑,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再也不用挨餓受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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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俯下身,紫灰色的眼眸緊盯著雀翎"你我都是北境女子,何須在這裏爭執?叫上你的姐妹們,讓我們兩脈古老傳承的後人聯手,一起踏平這南方!在這裏繁衍生息,或許不久之後,預言之子就會現世,到時候便能帶領我們北境一起對抗永夜!"
    說到此處,女子突然歎了口氣"隻可惜,我們這一代的雪姑之中,並未出現彌沙。如若不然,阿爾蓋布或許早就現世。"
    雀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原來,你們冰河氏族也信奉阿爾蓋布的預言。"
    "當然!"女子斬釘截鐵地說,"我們比北境任何一支部族都堅信預言。"
    雀翎忽然輕笑出聲,笑聲中帶著幾分無奈。
    "你笑什麽?"女子厲聲質問,"難道你作為雨女,反倒不相信預言?"
    "我信,我當然信。"雀翎收斂笑意,灰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我比你們誰都相信。"
    "那你笑什麽?"
    雀翎抬眸直視女子,一字一頓道"因為預言之子早已出現。正是他帶領我們的族人與南方和解,也是他帶領我們數次抵抗極北詛咒。至於彌沙"她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更深,"彌沙當然不會出現在你們之中。因為這一代的彌沙,是一位雨女。"
    "什麽?!"女子如遭雷擊,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紫灰色的瞳孔劇烈收縮,"你你說的是真的?"
    雀翎冷哼一聲"怎麽,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她向前一步,風雪在她腳下退散,"你以為是誰把北境聯合起來的?又是誰讓那些巨人族都甘願停戰的?"
    那女子呆立在屋頂上,久久不能言語。
    風雪在她周身盤旋,卻掩不住她眼中的震驚與動搖。
    靜姝看著屋頂上呆若木雞的女子,悄悄拽了拽雀翎的衣袖"雀翎姐姐,她是不是被嚇傻了?"
    雀翎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你看著吧,待會兒還有她更吃驚的時候呢。"
    紅綃聞言似有所悟,目光在雀翎和那女子之間流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也不禁莞爾。
    峨眉早已對這場對話失去興趣,正蹲在王煥身旁,用發梢輕輕撥弄著地上的積雪,像是在研究什麽有趣的東西。
    雀翎見那女子仍處於震驚之中,知道此時不能操之過急,時機需要把握分寸。
    她放緩語氣,故作輕鬆道"你愣什麽呢?不如先下來,我們進屋慢慢聊?"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屋裏剛好有飯,看你這樣子,估計在北境餓得不輕吧?"
    "飯"這個字眼果然觸動了女子。
    她紫灰色的眼眸微微閃動,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
    但她很快又板起臉來,強裝鎮定"阿爾蓋布,他在哪裏?"
    雀翎故作黯然,灰眸低垂"唉,他啊"她指了指地上的血跡,"或許已經被你們殺了"
    "什麽?!"
    女子身形一晃,直接從屋頂躍下,輕盈地落在雪地上,濺起一片雪花。
    "你什麽意思?"她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慌亂。
    雀翎歎息著指向血跡"方才他就在此處。可你們一來,他就不見了,隻留下這些"
    她故意欲言又止。
    女子的臉色瞬間煞白"你你說的是真的?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應該在北方嗎?"
    "他的家就在南方。"雀翎直視對方,"他當然在這裏。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又在這裏?"
    女子先是一怔,隨即冷笑,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果然在騙我!預言之子是北境人,北境才是他的家,又怎麽可能家住南方?"
    "怎麽不可能?"雀翎不緊不慢地說,"他既是北境人,又是南方人——"
    "你胡說!"女子激動地打斷,"預言之子是北境最勇猛的男子,不可能與南方人同流合汙!"
    這句話一出口,雀翎、靜姝和紅綃都愣了一下,隨即皆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們知道,那所謂的預言之子其實就是李當歸,但是勇猛?
    靜姝笑的最開心,她腦海中都是李當歸天天挨寧芙罵的樣子。
    那女子臉色驟變,指著雀翎怒道"你竟敢取笑預言之子!"
    雀翎神色一斂,正色道"我沒空與你糾纏。他若真被你們的族人所傷,我們必須立刻找到他。"
    "等一等!"女子突然上前一步攔住去路,紫灰色的眼眸閃爍不定,"你方才說這一代的彌沙已經出現,還是位雨女此話當真?"
    "當然。"雀翎直視她的眼睛。
    靜姝突然探出頭,俏皮地補充"是位特別漂亮的雨女哦~"
    女子聞言身形微晃,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她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那她那位彌沙現在也和阿爾蓋布在一起嗎?她是誰?真的如預言所說那般美麗?他們是否已經——"
    "我就是彌沙。"雀翎幹脆利落地打斷。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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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瞪大眼睛。
    她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著雀翎。
    雖然眼前的雨女確實姿容出眾,但與她想象中的彌沙相去甚遠。
    "你?"女子沉默片刻後突然冷笑,"隨便一個雨女都敢自稱彌沙?我還想當彌沙呢!"她輕蔑地撇嘴,"就你也配得上預言之子?"
    紅綃眉頭微蹙,上前一步直視女子"聽你這意思,莫非你也覬覦你們的預言之子?"
    女子這才注意到這位身穿幹淨大衣的紅衣女子,發現她的姿色竟然也很不錯,隻不過,渾身帶著一股南方女子的軟弱氣質。
    她不屑地嗤笑"北境哪個女子不想嫁給預言之子?但預言之子一生隻會與彌沙相愛——"她轉向雀翎,一字一頓道,"所以,你說你是彌沙?別癡心妄想了!"
    雀翎不慌不忙,抬手解開衣領。
    白皙的鎖骨處,一枚形如三瓣雪花的印記在風雪中清晰可見。
    "彌沙之印?!"女子失聲驚呼,竟不由自主地上前,想要扯開雀翎的衣領看個仔細。
    雀翎一把按住她的手"我與阿爾蓋布早已相遇,預言早已應驗。"
    她逼近一步,灰眸如刃"你最好立刻去找你們的大祭司,免得阿爾蓋布對你們降下責罰。"
    風雪呼嘯而過,女子僵在原地,紫灰色的眼眸中翻湧著震驚、不甘與一絲難以察覺的豔羨。
    ——————————
    城南長街,一層薄薄的積雪覆蓋了青石板路。
    玲瓏坊門前,寧芙背著李當歸站定。
    坊門緊閉,簷下冰淩垂掛,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到了。"寧芙輕聲道,聲音比風雪更冷,"看來紅綃還未回來,她們此時應當還在城主府。"
    身後沒有回應。
    "李當歸?"
    寧芙側過頭——背上的少年不知何時已閉上雙眼,麵容蒼白如紙,連唇色都褪盡了。
    "李當歸!"
    寧芙心頭猛地一顫,迅速將人放下。
    她跪在雪地裏,將少年攬入懷中。
    他的身體冰涼。
    "醒醒!"她拍打他的臉頰,指尖觸到一片刺骨的冷。
    沒有反應。
    寧芙的手懸在半空,忽然不敢落下。
    她緩緩探向他的鼻息——
    指尖感受不到一絲溫熱。
    "李當歸"
    寧芙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方才他還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嫌她吃醋,嫌路遠
    是什麽時候開始安靜的?
    ——是她說"少說幾句"的時候。
    寧芙猛地攥緊他的衣襟。
    腹部的傷口血已凝冰,胸前的布條被凍硬,像一塊鐵片硌在她掌心。
    她搖晃他,力道越來越大,積雪被蹭開,露出下麵青黑的石板。
    "你醒醒"
    寧芙的眼淚砸在少年臉上,立刻結成了霜。
    她把他摟得更緊,額頭抵住他冰冷的眉心,仿佛這樣就能把體溫渡過去。
    可懷裏的身軀越來越沉,心跳聲始終沒有回來。
    風雪嗚咽,長街空蕩。
    寧芙抱緊李當歸,在玲瓏坊的台階上蜷成一團。
    她張了張嘴,卻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
    風雪漫卷,白虎城外。
    山巔之上,一座白玉庭院外,白澤靜立雪中。
    滿頭銀發與飛雪交融,幾乎辨不清界限。
    他望著遠處被風雪吞沒的白虎城,神情落寞。
    身後,一陣輕緩的腳步聲踏雪而來。
    身披雪白錦衾鬥篷的清冷女子手捧長袍,步履無聲地停在他身側。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眉間微蹙"白虎城為何突降大雪?"
    白澤沉默,仿佛未聞。
    女子指尖輕拂,抖開那件雪白長袍,為他披上。
    衣袂垂落時,她低聲道"今日不算一卦麽?"
    風聲嗚咽,無人應答。
    女子歎息"你早已知曉緣由了,對麽?"她輕輕拉住他的袖角,"雪大了,跟我回屋吧。"
    白澤依舊不動,眸中映著遠處蒼茫的城池,卻似穿透了風雪,望向更遙遠的虛無。
    "白澤,"女子聲音漸急,"你在想什麽?"
    她指尖收緊"這幾日你總與我說卦象,論天道,今日卻為何一言不發?"
    清冷女子放柔了聲音"我陪你下山吧,正好,我也許久未見那位小姑娘了。"
    話音未落,一陣疾風卷雪而過,掀動二人的衣袍。
    女子忽然怔住——她從未見過白澤如此神情。
    那雙洞悉天機的眼睛,此刻竟如覆霜的枯井,深不見底,卻又空無一物。
    凝望著白澤晦暗的側顏,白九心頭驀地一緊。
    從今早開始,白澤便坐在院中石桌前,竹簡鋪展,不斷的推算著什麽。
    直到白虎城風雪驟起的那一刻,他驟然停手。
    而後獨行至此,再無言語。
    山風凜冽,雪落無聲。
    白九見白澤依舊沉默,便不再追問,隻是靜立一旁,與他一同望向遠方蒼茫。
    雪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又悄然消融。
    不知過了多久——
    白澤忽然輕歎一聲,聲音平靜
    "那個少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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