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烏鴉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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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天的太陽升起,維德拍拍身上的雪和落下來的少許鬆針,站了起來。
    這是他來到冰原的第七天了,不知道還能用化身活動多久,暫時他還沒有覺得有要醒來的跡象,那可能存在的活動時限尚未到來。
    他背起自己的鹿皮包,凍了一夜的村民們都陸續醒來了。
    他們呼吸時從口鼻冒出白氣,幾乎每個人都冷的發抖,搓著手熱身。
    簡短地坐了一會兒,吃了些東西,讓自己清醒起來以後,這支隊伍再次出發了。
    維德仍然走在最前麵,所有人保持著安靜前進。
    今天的天氣,比前兩天好很多了,烏雲消散,又出了太陽,是個不錯的晴天。
    他們放緩了腳步,算起來,這支隊伍已經接連不斷地前進了十二天,就是壯年的男子,腿腳都開始發麻發軟,其餘的人更不必多說。
    爬完山後的第二天,腿腳的反饋才是最強烈的。
    有人抬腳的動作,像是在他的鞋子裏灌了沉重的鉛球,必須依靠登山杖,才能慢慢地前進。
    好在越往南,地勢就愈發平坦了起來。
    又走了一天,沒遇上特別難走的坡地,有也是下坡,不必爬的氣喘籲籲了,他們昨天就跨過了起伏的山體,正要前往的區域,屬於平原地帶。
    就快到了。
    盧卡斯已經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地形,他涉事未深的那幾年,時常來到溪澗森林裏做任務。
    不過是一些采集性的任務,有時他也幫別的冒險者小隊打雜,幫他們背東西,處理獵物。
    他對溪澗森林還挺熟悉的。
    事實上,最開始來到阿爾瓦多,他就是以自己的手藝為生的。
    他用村子裏學來的剝皮技術,幫助其他冒險者處理他們獵來的冰狼或是別的什麽東西。
    他和很多人交了朋友,有開心的事情,也有不開心的事情,最落魄的時候,他兜裏的錢被人騙了個精光,差點連人都被賣成了奴隸。
    差不多在阿爾瓦多待了三年以後,他才在日複一日的鍛煉和請教之中,將幾個基礎戰技練至精通,成為一個野門路的職業者。
    他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職業者老師,或者說,那些年,和他交過朋友的職業者,都是他的老師。
    阿爾瓦多,那對盧卡斯來說,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那是他冒險者生涯的起點,後來,他再也沒有在同一個城鎮,停留過三年那麽久。
    某種意義上,那也算是他的第二個故鄉了。
    當年走在街上,有很多人都能認得出他,喊他的外號。
    冒險者們給他取了一個外號叫“灰爪”,意思是手腳麻利,但經常與塵土皮毛為伴的人。
    熟人會直接喊他的名字盧卡斯,隻找他幹活的客戶,就喊他的姓波特,或者直接叫他灰爪。
    隻是十七年過去,阿爾瓦多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盧卡斯去年回鄉,去橡木酒館借宿的時候,才發現約翰大叔都過世了。
    他的很多熟人,都離開了阿爾瓦多,沒人再喊他的外號“灰爪”,那個在市場和冒險者公會裏,經常吆喝著推銷自己的少年,已經被那座小鎮遺忘。
    盧卡斯回憶起了一點以前的事情,他站在岔路口辨別方向。
    “走這邊。”盧卡斯說,“穿過前麵的裂穀,我們應該就能看到路了,可以從山穀的盡頭,看到布拉格河和阿爾瓦多的房子!”
    盧卡斯指著前方,阿爾瓦多鎮近在眼前了。
    不可思議,他們竟然隻花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就橫穿過了溪澗森林。
    他們走進了那個天然的裂穀,維德停下了腳步,他看到了裂穀裏的火焰,那裏麵,有人。
    在如此靠近阿爾瓦多的地方,有人倒是不足為奇。
    事實上,在進入山穀後,那幾個穿著全身鎧,戴著頭盔遮住麵部的魁梧之人,就出現在所有人麵前了。
    “那是阿爾瓦多的守衛麽?”巴德爾大叔低聲問。
    盧卡斯沒回話,隻是皺起了眉頭。
    各個地方的全身鎧,都差不太多。
    但這些人的裝備,看上去有點太過精良了,那些鐵甲和頭盔,像是全新的,盧卡斯記得阿爾瓦多的守衛,他們鎧甲要更破舊一些,能看到明顯的劃痕。
    應該隻有執政官身旁的子爵親兵,才會有這麽好的鎧甲和頭盔。
    難道子爵提前察覺到了亡靈法師的動向,排出了親兵前來探查麽?
    盧卡斯看向了維德,他有點仰仗性的,想知道流浪騎士閣下有什麽看法。
    維德並沒有特別的反應,他認不出這些鎧甲成套的人是誰,他隻知道這些人是活人,除了出現在眼前的三個穿戴全身鎧的騎士以外,再往裏走,還有八個人。
    在這個裂穀裏,似乎是個十一人小隊在活動。
    和這些人交涉,就別指望維德了,他是個骷髏,不能說話,更不是塔尼亞人。
    所以維德就沒給出什麽特別的反應,盧卡斯看了看維德,想了想,走上前去,和那幾個“守衛”打招呼。
    “大人!”盧卡斯說,“大人,我們是從北邊的克拉維山道過來的,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子爵大人匯報!”
    “子爵大人?”那人的語氣有點疑惑,沉悶粗獷的聲音,透過鎧甲傳出來,“你說的是,哪個子爵?”
    “當然是科爾頓·昆汀子爵了。”盧卡斯覺得很奇怪,阿爾瓦多鎮身處昆汀子爵的直屬領地內,這些守衛怎麽會問他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
    “科爾頓·昆汀?”三個穿全身鎧的“守衛”對視了幾眼。
    有個人吃驚地問道:“難道你們是塔尼亞人!戰神在上,你們該不會是橫穿森林過來的吧?”
    戰神在上?
    盧卡斯眉頭擠成了一坨,他隱隱握住了長槍,給身後的人做手勢,示意他們後退。
    “怎麽了,韋爾,還磨蹭什麽呢,還不趕快把抓來的冰熊和那個侏儒帶回去!”
    有人的喊話聲,從山穀的那頭傳來。
    “今天天氣這麽好,再完不成任務,我可找不到借口了,當心死靈法師把我們也給做成僵屍。”
    又一個人走了過來。
    盧卡斯愣住了,他看到了那個人身後的旗幟。
    塔尼亞人的國旗,是白色的冰原百合花,代表堅韌不拔,寒冬中依然盛開的意誌。
    可那麵旗幟上,並沒有印著百合。
    那是一麵烏鴉旗,深紅的旗幟上,有一隻黑色的烏鴉張開翅膀。
    傳說烏鴉是戰爭之神提烏的夥伴,代表戰爭、智慧和預兆。
    這不是塔尼亞人的旗幟,也不是海盜的旗幟,是冰海那頭,隸屬於冰島之王的軍旗!
    他終於知道那揮之不去的違和感來自哪裏,這些人,不是阿爾瓦多的守衛,也不是子爵的親兵。
    他們是士兵!
    是冰島之王的精銳!
    “快跑!”
    強烈的危機感,讓盧卡斯大吼。
    他的額頭青筋爆起,猛地積蓄力量,朝著前方釋放戰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