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這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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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上沒有時間緬懷逝者,騎士用劍柄敲擊鴉盾,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營造出戰鼓擂響般的氣勢來。
    這陣仗足以將強盜山賊之輩嚇退,一旦氣勢弱了一頭,那就會露出破綻。
    但維德並不懼怕這虛張聲勢的做法,人多不代表就會讓人害怕,他們給維德的壓迫感,遠不如那個銀級的維京人職業者。
    維德已經可以想象到,他們如果碰上斯溫會出現什麽樣的畫麵,斯溫一定會拿起重劍,像是砸罐頭一樣,把這些鋼鐵的鎧甲砸得凹陷進去。
    這一隊十人的精銳士兵,足夠應對尋常的鐵級職業者,也能獵殺一隻冰熊,但他們一定不是一個銀級職業者的對手。
    而維德不管是用計謀,還是從正麵,都戰勝了斯溫,按照簡單的換算關係就可以得出孰強孰弱。
    所以他毫無畏懼,心中懷著必勝的信念。
    在四個重甲騎士和兩個輕甲步兵將他圍住,不斷靠近他之時,他依然不緊不慢地用弓箭連射。
    三發箭,三發命中,宛如死神點名,剩餘的三個弓兵倒下。
    巴德爾和盧卡斯似乎是被他感染了,不再萌生退意,也站在了維德的身旁。
    年輕的小夥子們,有幾個看到了這邊的情況。
    巴德爾的兒子艾弗裏,還有昨日差點被冰刺砸到腦袋的柯奧,他們停下了逃跑的步伐,咬緊牙關,拿起維京海盜那裏奪來的利斧和長劍,大吼著跑了回來。
    他們心跳加快,麵色通紅,手上青筋暴起,血腥味和雪地上的一抹鮮紅,讓他們情緒激動,忘記了疲憊和害怕。
    艾弗裏舉起大斧,懷著一腔勇氣和熱血,朝著騎士砸過去。
    作為一個年輕力壯的塔尼亞人,艾弗裏的體格並不比任何一個騎兵瘦弱,他每天都幹農活,時常搬運重達十數公斤的酒桶。
    他或許沒有技巧,但他有莽撞的力量。
    那柄重斧狠狠砸在了騎士的鴉盾上,騎士竟然朝後踉蹌了一步。
    艾弗裏大吼著,他瘋了一樣揮動自己的斧頭。
    可畢竟是精銳的全甲騎兵,艾弗裏的農夫重擊,每一下都被中盾防禦住。
    兩人的力量看似相近,但裝備、素質和經驗,讓他們有著鴻溝般無法逾越的差距。
    騎士趁著他出招的縫隙出劍,身旁還有他的步兵隊友與他配合,長矛和長劍同時從艾弗裏的正麵和背後刺過去。
    “艾弗裏!”巴德爾大喊出了自己兒子的名字。
    他的心髒驟停,長矛刺傷了艾弗裏的腹部,從一旁滑落,長劍則是砍到了空氣。
    在千鈞一發之際,維德踹了艾弗裏的屁股一腳,將他從兩麵夾擊的死境中解救出來。
    艾弗裏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腹,鮮血從那裏流淌出來,他摔倒在雪地裏,呼吸急促,額頭被汗水浸透,耳邊恍惚著傳來吵鬧的聲音。
    感覺胸膛要炸裂開,那柄長矛又朝著他刺來,他就像是一條落在河岸上的鱸魚,鋒利的魚叉要將他紮穿。
    死亡的氣息,終於讓他覺得害怕了。
    但黑色的流浪騎士擋在了他的身前,騎士雙手持劍,劍尖斜向右,彈開了步兵的矛。
    他做出了所有人都沒意料到的舉動,一道劍光閃過,他將那柄破舊的鐵劍丟了出去,沉重的鐵劍在他手中好似一把飛刀,飛劍刺入了步兵的胸膛,又一個士兵倒下。
    “愚蠢!”
    最近的重甲騎士重喝,在戰場上最愚蠢的行為就是丟棄自己的武器。
    騎士如戰車撲來,他認定這群塔尼亞人中維德是最大的威脅,橫舉大劍,畫出半圓的弧度。
    然而這一擊,又被躲開了。
    騎士迅速收力,強行將劍的軌跡掰回來。
    即便在冰島鐵騎中,也少有人能像他一樣揮劍,眼看他就要得手,大劍就將要將那個男人豎劈開,可那人卻扭轉腰垮,在極短的瞬間側身,與劍鋒擦肩而過。
    騎士覺得自己麵對的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幽靈般,沒有實體的怪物。
    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敵人,明明看起來弱不經風,裝備破的像是從廢墟裏撿來的,卻像是能提前預料他的招式一樣做出了動作。
    “給我死啊!”
    騎士怒吼,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憤怒,還是害怕。
    在他積蓄力量,發起第二輪進攻之前,維德已經從雪地裏,撿起了維京人的大斧。
    鐵劍無法刺穿板甲,但巨斧的鈍擊可以穿透鋼鐵。
    他就是看上了那把斧頭,才將鐵劍丟了出去。
    和他從雪橇上搜刮到的備用鏽劍不同,這把巨斧是一個維京海盜的主手武器,它沉重有力。
    入手斧頭的一刻,維德並不覺得它陌生,這手感和他常用的圓瓜錘有點類似。
    他在荒原上揮了幾十天的圓瓜錘,比用劍的時間更長。
    他像使用錘子一樣使用巨斧,不再用技巧卸力,直接和騎士正麵硬剛。
    在方才的幾次交鋒之中,他差不多摸透了這些人的力量,所以不再躲閃或是卸力了。
    他直接用斧頭將騎士的劍砸開,然後毫不留情地錘打騎士的頭盔。
    一,二,三,接連三下的重擊,鐵盔被砸的變形,騎士倒下,在雪中陷落。
    另一邊,盧卡斯也用長矛挑開了一個騎士的麵甲。
    雖然負傷,但他是個職業者,是踏入超凡領域之人,有人幫助他分擔壓力,他就有能力殺死一個重甲騎士。
    戰況扭轉了過來了,失去了七個人,方陣不能再維持。
    剩下的兩個騎兵和一個步兵,被維德,盧卡斯,巴德爾以及柯奧圍攻。
    盧卡斯本來還想要留下一個或者兩個活口作為俘虜,打聽情況,但失去理智的柯奧,還有緊張的巴德爾,將剩下的三個人也殺死了。
    這個精銳士兵小隊,全滅在了山穀之中。
    十具屍體倒下,鮮血染紅了雪地,一切看起來那麽不真實。
    還活著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流浪騎士,連騎士的身上也被血染紅了。
    花了一些時間平複心情,巴德爾去把跑來的村民們重新找了回來,確保沒有人走失。
    艾弗裏的妻子心疼地給自己的丈夫包紮,他們的小女兒嚇的哭泣,村民們傻站在山穀外麵,不知道應該幹什麽,又該去往何方了,他們隻是迷茫而呆滯的站著。
    維德和盧卡斯來到了山穀中央,這裏有一輛木輪拉車,拉車旁,放著一個捆綁起來的,巨大的冰熊屍體。
    看起來,那些士兵剛才正要將這隻冰熊的屍體搬到拉車上。
    拉車上,還有一個被布條綁住嘴的侏儒,正是維德看到的,第十一人。
    大概隻有半人高的侏儒,嗚嗚嗚地發出聲音。
    “你是...老約克?”盧卡斯認出了這個侏儒是誰。
    雖然很久沒見了,但老約克那地中海樣式的禿頭,依然讓盧卡斯記憶深刻。
    盧卡斯解開了束縛侏儒的繩子,他很想知道阿爾瓦多發生了什麽,冰島之王的士兵怎麽跨越冰海出現在內陸,又怎麽會和亡靈法師同流合汙。
    老約克咳嗽了幾聲,大口呼吸,吐了一口唾沫。
    “該死的冰島人,我遲早要往他們的鍋裏放一隻死老鼠!”
    老約克怒罵,從拉車上跳了下來,狠狠用鞋尖踢了一腳石頭。
    但在他看到維德的時候,忽然摔了一跤,猛地哆嗦一下。
    維德心想,這侏儒可能是被他身上的血嚇到了。
    “老約克,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盧卡斯問。
    侏儒皺眉,看盧卡斯的眉目,還有周圍的人:“雖然你們救了約克,但你們又是誰?”
    “是我呀,灰爪,灰爪波特。”盧卡斯指著自己的臉。
    他風塵仆仆,有好一陣子沒刮胡子了,看起來頗為滄桑。
    “灰爪?”侏儒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湊近了些看。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侏儒才拍拍腦袋。
    “約克想起來了,是你,那個經常來賣獸皮的小子!”
    “對呀,是我。”盧卡斯點頭,“那些士兵是怎麽一回事?難道阿爾瓦多被亡靈法師攻破了麽?”
    “這...我...”
    老約克想說點什麽,但最後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垂頭喪氣。
    “你們跟約克來吧,馬上你們就知道了。”
    老約克往山穀外麵走過去,維德跟在侏儒身後,其餘的人對視幾眼,也都放輕腳步來到山穀外。
    在跨出山穀後,視野開闊了起來。
    他們身處高處,往下俯瞰,就能看到阿爾瓦多鎮的街道和紅房子。
    還有布拉格河,當盧卡斯看到布拉格河的時候,他傻傻地愣住了。
    那畫麵,也為維德解開了疑惑。
    他終於知道,為何他們昨天在溪澗森林裏遇見的河流,是融化的。
    在那流動的河道裏,冰島人的戰船,停靠在河口。
    有十幾艘戰船排成一豎,戰船的旁邊,已經駐紮起了戰營。
    烏鴉旗高高地升起,隨風飄揚,遠遠可以瞧見士兵正在生火做飯。
    這不是一次少見的亡靈法師入侵,或是有少許的精銳士兵跨海而來。
    這是戰爭。
    他們,此時此刻,正處於戰爭的開端。
    不,應該說,戰爭在他們抵達這裏之前,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