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彈的臉色凝重起來。
    他走到白板前，沉聲說道：“三分鍾的長鏡頭，至少要設計超過一百個攻防動作。”
    “這對我們兩個的體能、反應、還有抗擊打能力，都是巨大的考驗。”
    “最關鍵的是……”
    他看向周軒，眼神變得極其嚴肅。
    “導演你昨天的要求是讓我們真打，這就更難了。”
    “機位怎麽調度，燈光怎麽調度，這都是難題。”
    甄子彈的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會議室裏剛剛燃起的燥熱。
    眾人臉上的亢奮，漸漸被凝重取代。
    是啊。
    一鏡到底，真打。
    說起來熱血沸騰，可真要執行，每一步都是地獄級難度。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再次聚焦到了周軒身上。
    這個始作俑者，總得給個說法吧？
    葉小果站在牆角，緊張得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她感覺自家藝人，好像把天給捅了個窟窿。
    周軒卻像是沒感受到壓力，反而笑了起來。
    他站起身，不急不緩地走到白板前，從葉威信手裏拿過了馬克筆。
    “子彈哥說的沒錯，難題確實很多。”
    “但，也不是完全沒法解決。”
    他沒有再講什麽創造經典的大道理，而是直接在白板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匕首圖案。
    “我覺得，這場打戲，不能是單純的猛打。”
    “它得有節奏。”
    周軒的聲音變得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感。
    “就像一首歌，有主歌，有副歌，有高潮，也得有間奏。”
    他看向甄子彈。
    “比如，在連續十幾個回合的快速攻防後，我們能不能設計一個短暫的停頓？”
    “一個對峙的眼神，或者一個換手的動作。”
    說著，周軒右手憑空一劃，左手順勢接住，模擬了一個匕首換手的動作。
    動作快如閃電，詭異又利落。
    “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個看點，一個節奏點。”
    “它能給觀眾一個喘息的機會，也能給我們自己，和攝影師一個調整的瞬間。”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周軒這番話給鎮住了。
    尤其是甄子彈，他死死地盯著周軒，眼神裏全是震驚。
    這小子……
    他不僅僅是會打。
    他他媽的，是懂電影的！
    把打鬥比作歌曲，用節奏點來控製攻防和鏡頭。
    這種理念，太超前了！
    “還有環境。”
    周軒又在白板上畫了幾條線，代表巷子裏的牆壁和雜物。
    “我們可以利用這些障礙物，來強製走位。”
    “比如，我被你一腳踹到牆上，這個瞬間，我需要一個起身緩衝的動作。”
    “而你，也需要一個追擊的啟動時間。”
    “這零點幾秒的空隙，就是我們的‘安全區’。”
    周軒一番話說完，將馬克筆輕輕放回桌上。
    整個會議室，依舊死寂。
    一群在片場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炮，此刻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這已經不是天才了。
    這是妖孽！
    “啪！啪！啪！”
    甄子彈忽然鼓起了掌。
    他走到周軒麵前，眼神裏的審視和嚴肅，已經徹底變成了狂熱和興奮。
    “軒仔！你說的對！”
    他一把搶過馬克筆，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指著白板，語速飛快。
    “這個換手的動作，可以加在這裏！”
    “我用甩棍壓製，你被迫換手反擊！”
    “還有這個牆！你被踹過去之後，可以不是直接起身，而是借著牆壁一個蹬腿，反身刺過來！”
    “這樣攻守之勢瞬間逆轉，戲劇衝突就更強了！”
    葉威信也衝了上來，一把推開擋路的副導演，激動得滿臉通紅。
    “對對對！鏡頭從這裏給一個特寫！捕捉阿彈你震驚的表情！”
    “然後鏡頭再拉遠，跟著軒仔的匕首走！”
    洪錦保叼著雪茄，看著三個陷入癲狂狀態的男人，嘴角咧到了耳根。
    他滿意地吐出一個煙圈，悠悠地說道：
    “我算是看出來了。”
    “我們劇組，不是來了一個演員。”
    “是來了個能把所有人都逼瘋的祖宗！”
    葉小果在角落裏，看著眼前這魔幻的一幕，小嘴張成了“O”型。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徹底不夠用了。
    所以……
    剛才那個世界末日般的難題，就這麽被自家藝人三言兩語給解決了？
    而且還讓這幾位大佬，當場嗨了起來？
    此時的葉小果，隻想大喊一聲：軒哥牛逼！
    不愧是我偶像，就是厲害！
    ……
    第二天。
    晚上。
    港島，西貢。
    臨時搭建的後巷片場。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混合著道具垃圾散發的酸腐氣息。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葉威信坐在監視器後，雙眼布滿血絲，神情卻亢奮得像個賭徒。
    “各部門注意！”
    “準備！”
    場記板在鏡頭前“啪”地一聲脆響。
    “Action！”
    巷子兩端。
    甄子彈一身警服，手持甩棍，眼神淩厲如鷹。
    周軒則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廉價夾克，手裏反握著一把道具匕首，整個人縮在陰影裏，像一頭伺機而動的孤狼。
    沒有對白。
    沒有套招。
    攝影師扛著沉重的攝影機，緩緩向前推進。
    風吹過巷口，卷起一張報紙。
    就是現在！
    甄子彈動了。
    他腳下猛地發力，整個人如炮彈般衝出，手中的甩棍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直劈周軒的頭頂。
    這一棍，勢大力沉，毫不留情。
    周軒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微微側身。
    甩棍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砸下。
    “呼！”
    周軒的身形如同鬼魅，貼著牆壁，匕首順勢撩向甄子彈握棍的手腕。
    快！
    準！
    狠！
    甄子彈瞳孔一縮，手腕急轉，甩棍橫掃，擋開匕首。
    “當！”
    金屬碰撞聲在狹窄的巷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火星四濺。
    甄子彈一擊不中，攻勢卻如潮水般連綿不絕。
    甩棍在他手中，大開大合。
    周軒則像是一葉扁舟，在狂風暴雨中飄搖，卻始終不翻。
    手中的匕首，則永遠指向甄子彈最難受的地方。
    咽喉，腋下，手腕，肋骨。
    招招都是殺人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