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傑風拍他肩，聲音輕快。
    “走吧，麵都坨了。”
    “再練高音，得換個隔音房。”
    咱這牆，咳一聲樓上都以為你倆打架。”
    “陳阿姨今早還問我，你是不是半夜念咒？”
    周軒低頭笑了笑，起身跟出去。
    他心裏卻壓著一句沒說的話。
    總有一天，我要讓聲音真正傳出去。
    不是穿牆漏電似的嗡嗡響。
    是站在台上，話筒遞到嘴邊，千人萬人聽見。
    方桌在客廳中間。
    兩碗麵冒著熱氣。
    油星在湯上轉，蔥花一顫一顫。
    兩人坐下，低頭吃麵，呼嚕聲此起彼伏。
    窗外車喇叭響了一下，又歸於安靜。
    筷子突然停了。
    周傑風抬頭。
    “你真要發展歌的方向？要做自己的歌？獨立路線，發專輯，巡演？”
    “怎麽？”
    周軒抬頭。
    “看個東西。”
    周傑風掏出手機，點開視頻。
    音樂炸出來。
    銅管，戰鼓，轟鳴的前奏，像大河決堤。
    《天地龍鱗》的旋律，瞬間灌滿屋子。
    周軒的手頓在碗邊。
    “火了。”
    “編曲是頂級團隊，舞台效果，央視級別。這機會，說不定就撞你頭上了。”
    周傑風盯著屏幕。
    他頓了頓。
    “你不是一直想被聽見嗎？”
    周軒沒答。
    他知道這首歌為什麽紅，也知道昨夜那場晚會的分量。
    但他不能說。
    周傑風的眼神太幹淨，像沒摻雜質的水，直愣愣照過來。
    逼得他喉嚨發緊。
    其實，昨晚開場的那個聲音，是他。
    他是臨時頂替的。
    名單裏沒有他，連候補都不是。
    “你看了昨晚的演出嗎？”
    周傑風嘴裏還嚼著。
    “星輝那場？”
    “沒看。昨晚開黑，三連敗，氣得我摔手機。”
    “那種晚會，花裏胡哨，回頭剪輯再看吧。”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你身邊的我，就是那個讓全場起立鼓掌的聲音。
    周軒沒再說話，掏出手機。
    剛打開，首頁全是自己。
    短視頻刷屏，《天地龍鱗》混剪鋪天蓋地。
    【誰唱的？跪了！】
    【求原唱名字！】
    【這不是人聲，是神降！】
    音質差了一截，可那股勁還在。
    高音劈開空氣，情感直衝腦門。
    數據瘋了。
    五千萬播放，破億的都有。
    點讚百萬，轉發爆了，評論區清一色【單曲循環】【這輩子沒聽過這麽狠的嗓音】。
    不到二十四小時。
    最開始，是現場觀眾起立鼓掌的視頻被瘋轉。
    接著，有人錄屏剪輯，加字幕打標簽。
    像雪崩一樣滾下去。
    後來，連從不看晚會的人都開始轉。
    朋友圈不發這個，像沒活在同一片天底下。
    全網都在聊這場表演。
    學生寫長文。
    上班族發全家一起看的合影。
    連菜市場大媽都在問：“你看了那個《天地龍鱗》沒？”
    微信彈出多條消息。
    【軒哥藏得深啊！】
    【你認識星輝那個人？】
    【你是不是進圈了？】
    往下翻，跳出一條陌生消息。
    頭像是一片山景。
    【哥們，一萬，月底還。】
    周軒皺眉。
    翻記錄，沒聊過，也不記得加過。
    拉黑。
    剛要放下手機，門口傳來喊聲。
    “軒子！你電話！”
    周傑風站在廚房口。
    手裏拿著洗好的碗，另一隻手舉著周軒的手機，眉頭皺著。
    “李天啟？星輝董事長？同名吧？”
    周軒心跳一頓，快步過去拿手機。
    周傑風想攔，說他在洗澡，可電話已通。
    那頭聲音直接壓過來。
    “周軒，保姆車已經到小區門口。”
    “你現在立刻下樓，直接上車。”
    頓了頓，一字一句。
    “車上是你新衣服，純黑高定西裝，按尺寸訂的。”
    “張天韻帶了早餐，保溫箱溫著。”
    “造型師十點等你。”
    “事情緊急，先上車，見麵再說。”
    聽著那聲音，周傑風猛地僵住，手裏的碗一斜，水珠濺到地板上。
    那頭打電話的，可是星輝娛樂的董事長？
    親自派車來接？
    還讓堂堂總裁張天韻備早餐，準備新衣，約造型師……
    這陣仗，像在搶人命。
    他盯著周軒，眼神直白。
    你到底什麽來頭？
    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
    星輝還招人嗎？
    現在辭職還趕得上嗎？
    十五分鍾後。
    周軒換上幹淨襯衫，站在小區門口。
    一輛黑色保姆車，靜靜停在路邊。
    車身上星輝的標誌在晨光裏閃了一下。
    司機下車開門，動作利落。
    周軒回頭看了看周傑風，抬手揮了揮。
    “加油。”
    話音落下，車門合上，車子滑入街道。
    周傑風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黑車拐過街角。
    忽然，覺得這世界不那麽真實了。
    他打開星輝官網。
    昨晚的直播回放已經上線。
    封麵是周軒坐在鋼琴前，聚光燈打在他肩上。
    大屏幕滾動著《天地龍鱗》的歌詞，字字如火。
    彈幕瘋了。
    【這是什麽神仙現場】
    【周軒是誰？剛考古完，新人？！】
    評論區炸開，熱搜衝了上去。
    一條熱評被頂到最上麵。
    【真牛逼啊，這種事都能撞上。】
    底下幾百個【+1】。
    車裏。
    張天韻翻著行程表。
    隨口提了句。
    “《天地龍鱗》剛被央媒定下，要作為大型曆史紀錄片的主題曲，做紀念v，全國推。”
    “所以，必須趕在簽約前把人立住，形象、定位、媒體口徑，一步不能錯。”
    “娛樂圈不隻看本事，第一眼得像那麽回事。”
    周軒坐在後排，心跳加快。
    他這才反應過來。
    那晚秦墨沒來，他上去救場，原本隻想把曲子弄完。
    結果一整段視頻被剪成爆款，全網瘋轉。
    高校論壇全在問【那個男生是誰】。
    連音樂學院教授都發話。
    【情感密度太高，技巧也夠硬，絕不是普通學生能撐下來的。】
    與此同時。
    城市的地鐵口。
    周傑風擠在出站人潮裏。
    冷風掃過眼角。
    他抬頭，望著遠處的天際線，喉頭一緊。
    手機屏幕還亮著。
    《天地龍鱗》的演奏視頻循環播放。
    畫麵裏。
    周軒坐在鋼琴前，燈光落在他肩線，手指翻飛，音浪像潮水般拍出。
    而他自己，簡曆投了上百份，石沉大海。
    胸口悶得發疼。
    羨慕，不甘，嫉妒，一股腦往上衝。
    他吸了口氣，把手機攥緊。
    站了片刻，他仰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夜空。
    “別慫，鳳凰台，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