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誌，我昨天已經跟局長匯報了你的情況，局裏同意，隻要你能協助我們公安的此次破案。事後，局裏就會給你申請個人先進標兵的榮譽，而且還有一定的獎勵。”
    個人先進標兵，獎彰那些對社會建設和革命事業有突出貢獻的人，特別是對於那些危急時刻，表現英勇的個人。
    這個時代的榮譽，有一個高度政治化的特點，能影響到個人生活，工作的各個方麵。那些特別的榮譽，甚至就此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沈昭月如果真的協助破案了，能拿到這個榮譽，等於拿到這個時代的官方認可券。
    她還是很心動的……
    趙福春見沈昭月開始猶豫了，知道有戲，憨憨一笑。
    “沈同誌，我知道這有多難。但我還是希望你去一趟，你就死馬當活馬醫，實在沒辦法，局裏也不會怪你。申請不了榮譽，表揚信肯定是有的。”
    他肅然起來：“這次案子是給國家辦。國家給我們打了天下，讓我們有了現在的日子，我們心裏也得有國家。沈同誌，為國家辦事，光榮！”
    高度上升，沈昭月一下給他繃住了：“你你你，你別搞道德綁架啊……”
    趙福春撓頭笑：“聽羅院長說，沈同誌你精通中醫，銀針紮得特別好。那邊啊，我還真認識個老工匠，祖上八輩的手藝，打那些針具，刀子什麽的，特別在行，都是古法的活。”
    “我還尋思，沈同誌肯定能感興趣。咱去了，那不高低得去瞧他一瞧。萬一沈同誌要是看上那些個刮骨頭的啥的，我不高低得送它一把。”
    沈昭月眉毛一挑，這趙福春，看著是個高大的憨憨，這拿捏人，手拿把掐啊。
    能當大隊長的人，高低不能是個傻子。
    算了，去一趟吧，就像趙福春說的，死馬當活馬醫，沒有榮譽，還有表揚信呢。而且她確實缺個工具包啊。
    工具人怎麽能沒有工具呢。
    沈昭月一整個讓他拿捏住了，“投降”道：“送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能買。”
    趙福春一聽，頓時那個大喜，抓起沈昭月的手，把手裏的兜子給她一塞。
    “這給你的啊，這裏頭一斤肉，一聽橘子罐頭，感謝你昨天給我媽檢查，後頭還真查出了你說的那個毛病。我本來說看完我媽，我再找你去的。這好，我省了找了。”
    他激動地直抹腦門：“這樣，我馬上回去給局裏報告，咱這兩三天可能就得走，你回去準備準備！”
    趙福春媽也不看了，直接就跑了。
    沈昭月拎著那兜子東西，蟲也不捉了，回去燒了頓紅燒肉。
    沈昭月晚邊再來的時候，又又被人堵了。
    這次是，昨天那位大姐的兒媳婦。
    她擋住沈昭月麵前，卻又不敢看著沈昭月，低著頭唯唯諾諾半天：“醫生同誌……我，我……昨天，聽說你，你了，你醫術好。”
    沈昭月掃過她臉上和手背上的淤青：“你找我有事？”
    她聽沈昭月這麽問，緊張得直兩隻手直捏，咬牙了半天，才囁嚅出話。
    “我想，想請你，幫我看看，我能不能生個兒子。”她說到這個，眼圈一下紅了，眼淚掉出來，“我婆婆那人，你昨天也看到了。妮兒跟著我都沒一天日子過。”
    她一抹淚，袖子口掉下去，露出了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
    沈昭月心裏突然一股無明火，就覺得昨天男大夫說話的那一節，應該把她抓進來一起聽。
    重男輕女，生不出兒子，都是不是她的問題！
    人大夫說了，很多人就是盲的，不懂。
    可……哪怕在後世，大家都懂了，還是有人把生兒子，作為勒捆女性的繩。
    沈昭月想到這裏，那股無名火沒了，心裏多了些理解，後世那麽開明，依然還有思想的糟粕，何況是現在。
    她直接抓起女主人手把脈道：“你叫什麽？”
    女人見沈昭月直接就給姊妹看，立馬止住哭訴，激動道：“我，我叫劉風。”
    “大風的風嗎？你沒有弟弟吧。”
    劉風驚訝點頭：“是大風的風，我家裏四姐妹，我爸沒生兒子。同誌，你怎麽知道？”
    “男人的名字，你應該還排老幺，你媽實在生不出了，所以把這精心準備的男孩名字給了你。”
    劉風再次驚訝。
    沈昭月之所以會猜到，因為後世，她的媽媽就是這樣。
    “你身體很好。”沈昭月放下她手道，“你念過書嗎？你有工作嗎？娘家條件怎麽樣？”
    劉風搖頭：“我是遠郊鄉下的，書念得不多，隻讀了一個小學。工作也沒有，就帶孩子，伺候公婆。娘家……我媽沒生到兒子，我爸嫌我媽丟了他人，老早就跑了，也不怎麽樣。”
    她以為沈昭月是擔心她沒錢看，忙道：“你不用擔心，我男人想要兒子，婆婆又隻有這一個兒子，這個錢，應該能拿出來的。”
    “想要生兒子，我也得看看你男人，需要兩夫妻一塊兒調養。”
    “真的！那醫生同誌，我明天把我男人叫上還來醫院找你！”劉風麵上立馬高興起來。
    “生孩子容易，但你確定你生了兒子後日子就會好過？你身上的傷，是你男人打的吧，你平時沒少挨打吧？”
    沈昭月再次掃過她臉上的淤青，她的喜出望外，像在給自己精心編造一出悲劇的序幕。
    “你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也沒有可以獲得支持的地方，你的男人，婆婆都不疼你愛護你。你的女兒因為是女兒，跟著你過得不好。你真的覺得，一切的問題是你沒有生兒子嗎？”
    “還有，你剛說，你婆家拿得出點錢。他們都這麽對你和你女兒，你怎麽會覺得，你那婆婆肯拿錢給你看醫生來生個兒子，而不是換個兒媳婦生個兒子？”
    沈昭月句句問得劉風說不上話，手足無措，她隻是下意識地反駁：“不會的，生了兒子就好了。”
    可她的語氣，分明自己都不信。
    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
    她的媽媽，三個姐姐，包括她自己，都在這條生兒子的路上理所當然地走著。不生兒子，就是女人的問題，成為一種罪惡，綁束她的靈魂。
    她沒想過，這到底是不是有沒有兒子的問題。
    沈昭月見她動靜下來，說明她還是個肯動一動腦子的人，於是客氣些了道：“不急，你先好好想想，一定要在這種情況下，生這個兒子。”
    她雖是潑了劉風一盆冷水，但劉風如果能明白，她會明白，比起蠻目生個兒子，她的日子還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