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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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依然存在一些明爭暗鬥,但至少局麵有所平息。
此刻若有一場振奮軍心的勝績,則會對孫承宗形成極大助力。
當右屯取得殲敵八十餘首級的好消息傳來時,袁崇煥開始思忖如何撰寫戰報以闡明戰績。
況且,還有建奴四貝勒的騎弓作為證據,若不能渲染成大捷反而顯得不正常。
深思熟慮良久後,袁崇煥作出決定:“徐敷奏,請喚宋獻過來,我打算擬一份塘報。”
徐敷奏答應著退下。
片刻之後,他帶領一位身著從七品官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文官步入室內。
這位便是山東布政司經曆司都事宋獻,於袁崇煥麾下擔任讚畫之職。
他文筆極佳,多次為袁崇煥草擬各類塘報。
大局已然明朗,如何潤色塘報對袁崇煥和宋獻來說並非難事。
兩人皆為進士出身,這種小節自是輕而易舉。
不消片刻,一份辭采動人的大捷塘報便告完成。
字裏行間不僅生動再現了戰鬥的慘烈,也展現了明軍將士的英勇無畏,更凸顯了建奴的狼狽不堪,猶如親身經曆般讓人如臨其境。
“……建奴四貝勒黃台吉親率數千賊兵來襲,崇煥令右屯通判金啟倧居中調度,內丁千總杜寒帶兵迎擊,右屯百總曹變蛟、曹鼎蛟率部馳援……此役斬殺建奴三千五百餘人,繳獲敵首八十五顆,餘下部分或毀於戰火,或被建奴奪回。
戰場血流成河,雖身經百戰之師亦不忍直視。
我軍共計陣亡一千三百五十人,傷者無數,懇請厚賞慰勞將士。”
原本的一場遭遇戰,此刻化作了一場規模龐大的大會戰,敵軍損失從三百餘人飆升至三千餘人。
然而,無論是袁崇煥還是宋獻對此都毫無心理負擔。
大明官場虛張聲勢乃常事,若不敢誇大其詞,則真可能性命堪憂。
二人雖掛名山東布政司一職,卻未曾到任,但對於某些事情依舊有所耳聞。
比如東江鎮向萊州巡撫袁可立奏報戰功時,僅以百餘首級就敢聲稱殲敵數萬。
即便如此,最後連一向力挺毛文龍的袁可立也覺得過頭,直言“未交鋒而稱敵斃兩萬餘人,馬三萬匹,實在難以置信。”
下層將領在邀功請賞時常有誇大的必要程序,高層官員多數時候也是心知肚明,隻要不過分離譜即可姑且容忍。
盡管心中對喻安性稍有微詞,但因他是遼東巡撫的緣故,袁崇煥還是在這份塘報中略提及了一筆,至於與山東相關的部分,則是一概沒有涉及。
塘報送出之前,袁崇煥再三檢查了兩遍,頗為滿意,隨後交由宋獻密封整理。
當宋獻正在妥善處理塘報時,忽然注意到袁崇煥正看著自己,似有意欲言又止的樣子,神色間略顯躊躇。
見他遲遲未開口,宋獻遂主動詢問:“兵備還有什麽心事嗎?”
袁崇煥稍作沉吟道:“我想另外起草一份奏折,請你幫忙斟酌。”
略停頓片刻後才補充道,“我在寧遠打算為魏公公修建生祠,兩位看這主意如何?”
聽到這話,徐敷奏與宋獻均不由愣住了。
此時魏忠賢權傾朝野,已有不少地方官吏為其修建生祠,若袁崇煥如此行事,無疑會被列入閹黨之列。
目前這股風潮剛剛興起,引來眾多文人士大夫深惡痛絕,主動巴結討好魏忠賢的人往往風評不佳。
於是,二人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當然,我也不想被人視為閹黨,但張鳳翼一事上,魏忠賢確實助力良多。
孫督師若要經略好遼東,日後必然少不了依賴魏忠賢的支持。”
袁崇煥說著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更何況這塘報告上朝廷後必定會經魏忠賢手閱。
隻要有他在朝中替我們美言幾句,即便有反對的聲音也不會產生什麽大麻煩。”
待徐敷奏迅速反應過來,馬上拍掌附和道:“末將認為兵備的想法甚是周全,實則旨在助力孫督師及早日平定遼東,旁人怎麽講又何必介意。
兵備所行之事光明正大,自不必擔憂這些閑言碎語。”
“這……這個嘛……”
宋獻可沒有徐敷奏那般熱衷,他猶猶豫豫了半天,也沒能講出個子醜寅卯來。
他以進士身份入仕,雖說和東林黨沒什麽交集,但這為閹宦修建生祠之事,實在令他難以啟齒。
寫份略微誇張的塘報倒是無所謂,大家也都習以為常,可要是誇耀魏公公,宋獻覺得自己實在是下不了筆。
在官場上,沉默往往便意味著反對。
袁崇煥見宋獻如此吞吞吐吐,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一絲不悅。
略作幹笑之後,便略顯尷尬地轉換了話題,請宋獻談談對金啟倧所提轉運糧草一事的看法。
“卑職認為金通判的主張很有道理。
右屯糧草堆積如山且鄰近建州,一旦敵軍壓境,這些物資必定盡歸敵手。
早些處置,實乃明智之舉。”
宋獻回答得極為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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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沉思良久,才微微搖了搖頭:“在覺華島與右屯儲備糧秣,是孫督師籌謀東進的戰略要策。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此刻將右屯糧草分散開來,將來大舉進軍之時豈不是又要勞神費力?我豈能僅憑一位無名千總的片麵之詞就動搖督師的大計!”
“可是大人,一千人馬守護數十萬石糧食於露天之地,本身就潛藏著極大風險。”
宋獻見袁崇煥並未采納自己的意見,趕忙再次相勸,“再說,覺華島距離右屯並不遙遠,何不趁機將糧草遷往島上以求穩妥呢?”
“往返之間耗費巨大,上哪找那麽多壯丁?”
袁崇煥頗不耐煩地反問。
“大人細想,黃台吉既然親自來至寧遠,想必已有覬覦寧遠之意。
寧遠守兵稀少,大人又無援兵可供調遣,若真發生意外,作為寧遠兵備的您定會被牽連其中。
當下金通判請求運送糧秣,何不順水推舟以保平安?”
宋獻一番話說罷,袁崇煥陷入了沉思。
宋獻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糧食日後會如何並不重要,關鍵是當有禍患出現時,怎樣才能撇清幹係。
金啟
在褒獎魏忠賢之際,袁崇煥也不忘提及自身的功勞,強調正是得益於魏公公的鼎力襄助,他方能達成如此卓著的成績。
審視數遍奏章之後,袁崇煥確認其中無任何不妥之處,隨即將其密封妥當,準備日後與塘報送出。
袁崇煥心下頗感得意,有此奏章定會讓魏忠賢大悅。
而戰功的塘報,有了魏忠賢作後盾,自不必憂慮他人之詆毀。
此舉既能援助孫承宗,又能使寧遠將士受賞,自己晉升亦為應得之事,實可謂多方皆喜。
袁崇煥撰此奏章之時並未意識到,在為魏忠賢修建生祠的諸地方官員之中,他的這份奏章堪稱率先之舉。
按各地申請修建成的時間次序排列,袁崇煥所呈奏章居第九位,實屬極為靠前者。
無論基於何種目的,在魏忠賢及其周圍的人眼中,袁崇煥對待修建生祠顯然表現得非常積極踴躍。
袁崇煥剛剛寫完奏折,便有人通報總兵滿桂、副將左輔、朱梅、參將周延州以及遊擊曹文詔等人前來求見。
在前往驛館的路上,曹變蛟與杜寒聊起徐敷奏時,言談間滿是鄙夷之意。
杜寒經由他才知悉,徐敷奏原先不過是京師一名小藝人,待袁崇煥擔任兵科給事中之時,偶然與其相識。
袁崇煥覺得這人尚可造就,於是接連提拔使其至如今地位。
杜寒一路思考著先前所發生之事。
袁崇煥的態度讓他認識到,在大明重文輕武的大環境下,並不存在砍下幾個敵人首級就能讓上司驚喜交加,從而扶搖直上的可能性。
對於武將而言,其最高上限也隻達到總兵而已。
大明官場規則中,無論部下斬敵多少戰果,上司皆可分一杯羹,且多不額外垂青於低階武官。
最多不過是得到頂頭上司的青睞,而一旦上司倒黴,則下屬連帶受損的風險極高,相較而言,金啟倧對自己的確算是較為優渥之人。
按規定程序予以嘉獎尚屬平常,若想一蹴而就得高位則非易事,要麽得依仗文官之間權鬥的工具角色以獲取升遷機會。
歸根結底,擁有上級支持相較於戰功更加實際且有效。
即便擁有顯赫戰功卻缺乏上級關照,仕途晉升亦無可能,甚至一個不慎還可能喪命。
例如前屯參將趙率教因斬獲四個敵人頭顱,幾近被總督王象乾處決,所幸得孫承宗庇護才未落得悲慘下場,否則墳頭草恐怕早已長得粗壯茂密。
反之,若得有力上級援手,則即使沒有戰功亦有可能攀上高位,如同出身不及軍戶的徐敷奏那般,毫無戰績竟也能攀升至正四品衛指揮僉事職位。
這就是武將處境之艱難之處——看似品階頗高,然而任由一位毫不顯眼的小文官即可決定命運。
朱家帝王們大多心胸狹隘,骨子裏對武將掌權深懷恐懼。
此外,大明官場上還存在一種奇特現象,即官階高低並無實質意義,權力並非源自官階而是來自職位。
許多權力巨大之位往往不由高官擔當,反而由較低官職者占據。
盡管絞盡腦汁,杜寒始終未能厘清哪位文官才是可托付的堅實靠山。
眼下的諸多看似顯赫之人物,未來皆難逃不幸結局,且敗亡迅速驚人。
在這大明王朝瀕臨滅亡的歲月裏,絕無長青之樹常存,頻繁更換輪替已成常態。
那些投效建奴者反倒是混得如魚得水。
不過此等人士的想法如何,杜寒無意過多關注。
畢竟身為一個穿越者倘若投身建奴,實則令所有穿越者蒙羞。
務必擁有一支隻聽從自己指揮的部隊,其他一切都是虛幻。
這是杜寒此次出行所得出的核心結論。
杜寒和隨行的人步入驛站後,一名小吏前來核查驛符,接著為他們安排了住宿,並有人把戰馬牽走喂養。
這就是驛館的優勢:隻要持著驛符,食宿全包,分文不花就能暢遊大明。
這種便利勝過任何購物卡。
因此,在大明王朝,驛符成為了禮物,是居家旅行、探親訪友的理想選擇。
曹文詔也住在這驛站裏,他的部隊駐紮在右屯。
寧遠並無他安家之處,因為按照大明的規定,異地為官者不能在當地購買住宅,違規者將受到重罰。
然而杜寒等人到達時,曹文詔還未歸來。
明代官員隻能住在自己的官署中,基層官職者則多需租房。
出公務差可借住驛站,這也造就了驛站規模大且功能完備的特點。
很多驛站達到了集食宿玩樂於一體的程度。
驛站不同於簡單的郵政招待所,其自身形成一個係統,歸兵部會同館管轄,有著強烈的軍事屬性。
驛站是通稱,細分包括急遞鋪、遞運所、水馬驛。
急遞鋪以接力方式傳遞軍情;遞運所則通過牛馬車船運送物資。
水馬驛分為水驛與馬驛:前者乘船,後者騎馬,主要用於來往使者及公文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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