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霜楓嶺蕭有和折葉 霍山隘吳長慶劫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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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5 年冬日的大別山區,雲霧比以往年份來得更加隆重。暮色中的山林裹著青灰色霧靄,蕭有和踩著滿地霜打的楓葉走向指揮所。山風掠過楓香樹梢,將最後幾片殘葉卷成猩紅的漩渦,其中一片掠過他的肩甲,打著旋飛舞在他的眼前。蕭有和伸手一把將這片楓葉撈在手裏,仿佛要將命運捉住一般。這時雲霧的縫隙中透過的一縷陽光,在太平軍戰旗上留下一道暗紅的痕跡 —— 那顏色,與他腰間太平天國金印上凝結的血漬驚人相似。
"軍師,賴先生的加急。" 夜鳶從紫杉叢中現身,鬥篷上沾著細碎的鬆針。密函拆開時,蕭有和聞到一股混著硝煙的墨香 —— 那是賴漢英在紅葉嶺伏擊戰後,用繳獲的湘軍徽墨寫就的急報。火漆封印上還殘留著湘軍士兵的指紋,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火光映亮的字跡讓他握筆的手猛然收緊:慶字營撤退時竟在七裏坪設下埋伏,襲擊了經過那裏的太平軍運糧隊,辛苦收集的百石糧草被硫磺浸透,此刻正化作濃煙遮蔽大別山糧道。更致命的是,得到彭玉麟水師加強的淮軍,徹底截斷了安慶與池州之間的水路聯係。信末,賴漢英用朱砂畫了隻振翅的鳳凰,尾羽卻被折斷在長江水紋裏。
"好個吳長慶,連撤退都做得滴水不漏。" 蕭有和將密函擲入火盆,火苗竄起的刹那,他看見沙盤上的紅線正蜿蜒向合肥方向,像條吸飽人血的赤鏈蛇。那些被火焰吞噬的墨跡突然在視網膜上顯形,蕭有和的心中將對吳長慶的評價再次提升了一個等級。
"大帥,俘虜已帶到。" 曾水源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打破了蕭有和的沉思。他抬頭望去,隻見曾水源押著一名清軍俘虜,對方衣襟上的雲紋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帶進來。" 蕭有和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走到案幾前,抽出腰間的刀,刀刃在火光中泛著冷光。"我倒要看看,吳長慶的士兵究竟有什麽不同。"
二十裏外的慶字營駐地,吳長慶正對著沙盤沉思。副將何增珠捧著傷亡清單進來時,鬆脂火把突然爆出火星,將沙盤上的大別山脈映得忽明忽暗。他的指甲縫裏嵌著日間肉搏時沾染的紫黑色血垢,寬厚的手掌裏盤得包漿的兩顆核桃,油亮得與他的兩顆眸子相映成趣。
"大帥,新前營折損三成,劈山炮丟了兩門。" 何增珠的聲音混著山澗水流的叮咚聲,"不過聶士成的騎兵帶回消息,太平軍在鬆子嶺的糧倉..."
"停。" 吳長慶突然抬手,核桃在掌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你以為蕭有和會想不到我們劫糧?" 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副將道"當年蕭逆逃遁時,我見過他用同樣的法子伏擊湘軍。"他覺得這是一個比李秀成還難打,值得自己重視再重視的對手。
何增珠愣在原地,手中的清單簌簌作響。窗外傳來不知名的小獸嚎叫,在月光下驚起一群寒鴉。這位從廬江起兵就追隨他的老部下,突然意識到自家大帥盯著沙盤的眼神,竟與日間在亂軍衝殺時一般無二 —— 那是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傳令各營,子時拔營。" 吳長慶抓起令旗,在沙盤上劃出一道斜斜的軌跡,黑色的令旗帶動了沙盤上一根寫滿小字的竹簡。何增珠認出那是軍中斥候的密報,眼尖的他看清了竹簡上那醒目的 "霍山" 兩字,旁邊還刻著一行小字:"長毛糧隊,糧車百餘"。
"沿潛山古道繞行,天亮前必須出現在霍山隘口。" 吳長慶的手指重重按在廬州府的位置,手掌中的兩顆核桃落在沙盤上,那裏的沙盤模型已被他的手指壓出了深色的圓斑,"我要讓蕭有和知道,慶字營的刀鋒,永遠對著他最痛的地方。"
與此同時,大別山金寨縣的太平軍大營裏,蕭有和正在審訊被俘的清軍斥候。年輕人的衣襟上繡著慶字營特有的雲紋,此刻卻被山嵐浸透,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曾水源的刀背輕輕拍打著俘虜的臉頰,血珠順著下頜滴在腳下的青磚地板上,在月光下凝成暗紅的冰晶,宛如散落的太平天國金印殘片。
俘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暗紅的血沫噴在蕭有和的馬靴上。當他終於抬起頭時,蕭有和看清了他眼底閃爍的嘲諷 —— 那是種近乎狂熱的殉道者才有的光芒,與金寨縣東麓那株百年銀杏在霜降時的色澤驚人相似。銀杏樹下,埋著的是不知朝代的將軍衣冠塚。
"蕭軍師,你可知為何慶字營的軍旗總比別部鮮亮?" 俘虜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鏈摩擦,混著遠處傳來的狼嚎,"因為我們每次戰前都要用太平軍的血來洗旗。"
刀光閃過,俘虜的頭顱滾落塵埃。蕭有和默不作聲走出指揮所,曾水源跟在他身後,門口幾個守衛立即進屋收拾殘局。他的靴底碾碎了一片楓葉,汁液滲進青磚縫隙,在月光下蜿蜒成李秀成湖熟橋死戰,臨終前的血書輪廓。
山風卷著鬆濤送來遠處隱約的劈山炮聲。蕭有和突然意識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兩山分兵策略,此刻或許正變成李鴻章淮軍的獵場 —— 就像冬日的大別山,看似漫山紅葉絢爛,實則每片葉子背後都藏著捕食的陷阱。他摸向腰間的金印,卻發現那裏隻剩空蕩蕩的絲絛,金印不知何時遺落在屋內的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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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霍山隘口的晨霧裏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吳長慶勒馬站在隘口高處,霜花凝結在他的眉梢,與遠處山巔的積雪融成一片。口鼻間呼出的白色熱氣,如同他胸腔裏沸騰的熱血,“蕭逆,你能伏擊,我也會!”副將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的主帥。
"我要讓蕭逆知道,慶字營的刀鋒,永遠對著他最痛的地方。"下方太平軍的護衛隊正在倉促集結,他們的身後是太平軍運糧隊。
聶士成的騎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漫過穀地,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水墨畫裏暈染的墨跡。馬蹄踏碎晨露的脆響,與遠處傳來的劈山炮轟鳴交織成詭異的戰歌。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慶字營的軍旗在隘口獵獵作響,旗麵上凝結的霜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宛如浸滿人血的琉璃。
戰後,吳長慶令人在隘口合抱粗的大樹上勒字留念。
當得到消息的蕭有和趕到時,吳長慶部已離開多時。
霍山隘口隻留下滿目瘡痍,空氣中彌漫著糧食燃燒後的焦香。
蕭有和站在霍山隘口的高處,看著眼前那棵被剝去樹皮的大樹。那上麵有一行大字墨汁淋漓:"廬州血,霍山平"。蕭有和分明能感受到吳長慶站在此地的心情,他的右手無意識地撫過腰間,卻觸到李秀成天京突圍前塞給他的玉佩 —— 溫潤的羊脂白玉上,赫然刻著 "忍" 字。
山風掠過戰場,卷起滿地破碎的太平軍戰旗,那些繡著金線的殘片在晨光中飛舞,宛如被斬斷翅膀的鳳凰。吳長慶擦拭著染血的佩劍,忽然發現劍身上映出自己的倒影 —— 那是張被硝煙熏染得斑駁的臉,與十年前那個在廬江城頭揮刀殺敵的少年,早已判若雲泥。山澗的溪水在他腳下發出細微的哢嚓聲,仿佛曆史正在這清脆的聲響中,緩緩裂開一道新的傷口。
遠處,安慶城的方向傳來沉悶的鍾聲。蕭有和望向天際,那裏正有一群寒鴉掠過殘陽,它們的剪影與太平天國的戰旗重疊,最終消失在血色的霞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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