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支可能存在的太平軍主力，龍把總額頭上的汗不由自主的就流下來了。
    也不知道是雨水灌進了後背，還是汗水打濕了衣服，他隻覺得背心一片冰涼冰涼的。
    龍把總勒馬佇立，官道上泥水混雜著馬蹄印，延伸向遠方的杞縣。雨依舊淅淅瀝瀝，仿佛在為這場未啟的戰事奏響喑啞序曲。他身披的油布已被雨水浸透，可他渾然不覺，滿心隻在那進退兩難的抉擇之上。
    副將從旁觀察良久，見龍把總雙眉緊鎖，知他正為這兵勢所擾，便試探著開口：“將軍，依末將之見，這官道乃兵家要道，我等在此按兵不動，怕是要成為發逆的靶子。不如……”他話未說完，龍把總已抬手止住他，眼神卻透出思忖的光。
    “你且說說，如何不成為那靶子。”龍把總嗓音低沉，透著幾分沙啞，似是從胸腔深處擠出。
    副將清清嗓子，斟酌著言辭：“末將想，與其在這官道上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龍把總眼神一亮，他也考慮過主動出擊，就想聽聽參將的想法。於是，龍把總拿眼睛看向參將。
    “說說你的想法。“
    “末將鬥膽，這發逆初占城池，根基未穩。若我軍趁其立足未穩之時發起突襲，或能一鼓作氣奪回杞縣。隻是……”龍把總見他猶豫，蹙眉追問：“你可是覺得時間緊迫，難以周全準備？”那副將微微點頭，眉宇間滿是憂慮：“將軍明鑒，正是由此擔心。我軍長途跋涉，人困馬乏，若此時發起強攻，士卒體力能否支撐得住都是未知之數。再者，巷戰之中，騎兵優勢盡失，我軍等於自縛手腳，與長毛步卒硬拚……”龍把總聽出了這副將的意思“不宜強攻杞縣。”不覺沉吟。
    那副將見龍把總似已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接著又道：“末將鬥膽猜測，將軍所憂是那長毛逆匪的主力。”感情這副將的實力也不弱。
    龍把總微微點頭，歎道：“本將不懼那占城的千兒八百發逆，他在明處，我在暗處，唯這可能存在的發逆主力讓我忌憚。畢竟他在暗處，而我在明處阿！”
    副將點頭，眼中精芒閃過，道：“將軍何不迅速撤往最近的據點，如仇樓鄉，依托那裏的地形與民房進行防禦，等待祥符援軍呢？”
    龍把總微微頷首，這法子確有可取之處。可他顧慮仍在：“仇樓鄉距離此處尚有一段，若途中遭遇伏擊，我軍疲於奔命，士氣何在？”
    副將早料到這層疑慮，趕忙接話：“為保行軍安全，末將願率一隊精騎先行探路，驅趕沿途可能出現的斥候與小股敵軍。待確認道路通暢，再遣大隊人馬疾行前往。”
    龍把總凝視副將片刻，見其眼神篤定，心下稍安。他複抬起頭，眺望遠處愈發昏暗的天際，牙關緊咬。
    副將看在眼裏，不敢催促，隻靜靜候著。終於，龍把總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沉聲道：“傳令下去，小隊偵前出偵察，大隊就地防禦。半個時辰後全軍掉頭回仇樓鄉。”
    副將聞令，雙目一亮，抱拳領命：“末將即刻去辦。”旋即轉身，大踏步走向各隊去傳達指令。
    龍把總望著副將背影，又望向那逐漸黑下來的官道，心中大石雖未全落，可也算有了著落。他知道，這場與太平軍的博弈，才剛剛開啟。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剛離開不久的仇樓鄉才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原來，龍把總的一舉一動都在太平軍夜鳶的監視之下。
    昨夜龍把總在副將的勸說下，放棄了連夜在雨中行軍，找了塊高地紮營休息。這一情況被太平軍的斥候發現，隨後蕭有和親自率領本部燧發火槍營完成了對杞縣的夜襲。
    留下的黃文金，楊輔清，賴文光等人將近萬太平軍隱蔽在仇樓鄉的三道壩溝中，在雨中陪了龍把總一夜，直到龍把總清晨得到杞縣的警訊，拔營離去。
    洪天嬌立即派出夜鳶成員尾隨監視，並通報情況。
    此刻，清軍離開後的仇樓鄉異常寂靜，隻能聽見細微的風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在一處隱秘的溝壩裏，堵王黃文金、輔王楊輔清、遵王賴文光以及夜鳶總管圍在一起，緊張而專注地商討著軍事行動。溝壩裏的人們藏在簡易的窩棚裏，雖然天亮，但窩棚裏依舊光線暗淡，卻也增添了幾分神秘和緊張的氛圍。
    一名身穿普通農人服飾的夜鳶成員，從溝壩中緩步走向幾人所在的窩棚，他的身影在晨光下顯得格外神秘和敏捷。他隻輕輕一躍，便穩穩地落在眾人麵前，腳下的泥水都似乎沒有被打擾，一點泥水點都沒有濺起。
    黃文金抬起頭，目光如炬，直視著這名夜鳶，沉聲問道：“情況如何？”
    夜鳶微微躬身，低聲回答：“堵王，輔王，遵王，清軍騎兵動向已經查明。他們沿著官道，正朝杞縣行軍，速度很快。“
    窩棚內的幾人心不由得就揪了起來，擔心攻打杞縣的蕭有和沒有拿下杞縣會被清軍夾擊。
    “清軍速度迅猛，怕是不久就要到達杞縣。”夜鳶總管洪天嬌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緊迫。
    黃文金皺緊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慮：“蕭有和那邊情況不明，若沒拿下杞縣，豈非陷入腹背受敵之境？”
    楊輔清緊握雙拳，聲音低沉而堅定：“必須立即行動，不能讓清軍與杞縣之敵匯合。”
    賴文光眼神一凜，迅速接話：“我讚同楊輔清之見。即刻發兵，奔襲清軍側翼，亂其陣腳，迫使其延緩進軍。”
    就在這時，又有夜鳶來報：“清軍騎兵停下了。”
    窩棚內眾人麵麵相覷，自己這裏還在擔心蕭有和，清軍自己先停下了。
    賴文光道：“這夥清妖在搞什麽幺兒子？”
    “莫不是發現了什麽？”楊輔清猜測道。
    “報，清妖向著仇樓鄉方向移動。看樣子，他們已經察覺到可能的危險，正試圖尋找一個安全的據點進行防禦。”又有夜鳶來報。
    黃文金眉頭緊鎖，他此時已經覺察到了龍把總並非易與之輩。他在心中說道：能夠察覺到潛在的危險並迅速做出反應，這說明對方也具備相當的軍事智慧和經驗。他望向楊輔清和賴文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詢問的意味。
    楊輔清微微點頭，率先開口：“看來這帶隊的妖頭行事謹慎，這次撤退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們選擇仇樓鄉作為目的地，很可能是看中了這裏的地形和民房，便於防守。“
    賴文光道：“來得正好，我們正想包圍消滅這股清軍騎兵，他們自己倒撞上門來了！”
    洪天嬌也附和道：“是的，仇樓鄉的地形較為複雜，街巷狹窄，房屋密集，這對我們來說既是挑戰，也是機會。我們可以提前在關鍵路口和房屋中布置兵力，待清軍騎兵進入後再發起突然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黃文金聽著眾人的議論，他看向幾人中最穩妥的楊輔清，問道：“輔清，你有什麽計劃？“
    其實楊輔清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計劃。他拍拍手，示意親兵將一張帆布鋪在地上，將一張地圖鋪在帆布上。
    楊輔清邊想，邊用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滑動，開始詳細解說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