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宮門，慕元楨都攬著梁知瑜的肩膀。
    “三郎。”
    坐到馬車上，梁知瑜才覺得身上有了知覺。
    “我在。”
    慕元楨依舊緊緊抱著她，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梁知瑜渾身冰涼。
    往常都是慕元楨氣血不足，身體寒涼，喜歡蹭在梁知瑜身邊，感受她身上的溫暖。
    今天是第一次，梁知瑜的身上，比慕元楨要涼。
    慕元楨心疼得緊，知道她是被嚇壞了，任誰也沒想到，陌寒能變成那樣可怕的模樣。
    梁知瑜嘴唇烏紫，微微顫抖。
    “明天，我自己可以的。”
    慕元楨立即反駁，“不行，絕對不行，若不是擔心你身上的蠱蟲，我剛才就把他一掌劈死，絕不留他性命。”
    梁知瑜搖了搖頭，心中已有謀算。
    “陌寒是因為對我的癡戀，變成了執念，我觀察過了，他不忍傷我。他每日午夜，都剜取心頭血，可我並不覺得疼。想來是他已經學會了控製蠱蟲的方法，不忍心讓我忍受疼痛吧。”
    慕元楨緊緊抱住梁知瑜，他並不信任陌寒，他隻想殺掉陌寒，以絕後患。
    一想到陌寒給梁知瑜下蠱，他就不想陌寒再在這世上多活一天。
    “不行，他太危險了。”
    梁知瑜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慕元楨靠在她的臉頰上，心疼的問道。
    “怎麽了？”
    梁知瑜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陛下臉上和手上的青斑你看到了麽？”
    慕元楨點了點頭，“父皇前幾年就有這種老年斑，隻是最近長得多了些。”
    梁知瑜幹嘔了一下，皺著眉說道：
    “陛下，已經是死屍了。”
    慕元楨全身一抖，震驚不已。
    “什麽？你說什麽？”
    梁知瑜深吸一口氣，才能穩住心神。
    “我原本以為，陛下臉上的青斑是中毒所致，後來，看到陛下手上也有青斑，心生疑惑，若是中毒至此，必定已經活不成了。”
    慕元楨緊盯著梁知瑜，剛才父皇的舉動，已經讓他夠驚心了，沒想到，父皇已經死了。
    “那，那父皇怎麽還能……”
    梁知瑜緩緩說出心中的猜測。
    “我見林玉棠也隻剩下頭顱，其實整個身體都被蠱蟲控製了。想來陛下隻是陌寒用蠱蟲和藥引吊著一口氣，隻要斷絕了蠱蟲或者藥引，陛下必然氣絕身亡。”
    梁知瑜剛才看見，皇帝抱住花瓶後，拚命往嘴裏塞花瓶裏的花，眼見著青斑就消除了許多，但是身體還是青灰色，或許就隻吊著這一口氣，延了這些天的壽命。
    “我明白了，既是如此，我要早做準備了，三日後巫蠱術士就能抵達盛京。到時，即便陌寒不能給你解蠱，我們也不怕了。”
    梁知瑜點了點頭，靠在慕元楨身上，緩緩呼吸，穩住心神。
    皇宮內，陌寒哼著小曲，又折了幾枝花，插到巨大的花瓶裏。
    皇帝躺在床上，猶如一具死屍，一動不動，隻有微弱的呼吸。
    “我這也不算騙小棠棠吧，我答應過她，不騙她的。明日，我就能帶她走了，我們重新開始的日子，就作為我的生日吧。”
    林玉棠驚恐的看著陌寒，張著嘴，啊嗚啊嗚的，終究是說不出話。
    陌寒笑得豔麗，光彩奪人。
    “早知道就不割掉你的舌頭了，還能陪我說說話。我呀，從小就被賣到畫舫了，我受過的折磨，比你這可還更慘烈呢。但是我熬過來了，我起初，隻想活著。後來，我想好好活著。再後來，我恨我的父母，把我賣到煉獄，讓我受盡苦楚。”
    陌寒說著，從花瓶裏拿出一隻蠱蟲，那蠱蟲身上泛著螢紫色的光。
    “我就想，我要報仇，可真把他們都殺了，我又覺得無趣，你懂麽？輕易的讓他們赴死，是對他們的獎勵，怎麽會是懲罰呢？”
    陌寒一邊說，一邊將蠱蟲放到林玉棠的臉上。
    林玉棠嚇得立即閉上了嘴，生怕蠱蟲鑽到她的嘴裏。
    陌寒笑了幾聲，聲音依舊像銀鈴一般清脆。
    “哈哈哈，幸好沒剜掉你的眼睛，不然就無趣了。”
    陌寒拍了拍手，語氣溫和。
    “我啊，就是煉獄爬出來的惡鬼，我就想抱緊所有我擁有的，我僅有的。上蒼不公，我分明已經不貪心了，隻想要晚棠而已，為何還要然她棄我而去呢。”
    陌寒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向寢殿。
    “上一世，那位謫仙說的不對，執念，怎麽不算修行呢。”
    陌寒身後，林玉棠發瘋一般的慘叫，陌寒置若罔聞，緩緩關上了暗房的門。
    第二日一早，陌寒就派宮中侍衛來接梁知瑜，慕元楨已經去宮中上早朝。
    想著兩人都在宮中，應該鬧不出什麽事端。
    一路行到寢殿，梁知瑜才發覺，宮中種滿了桃樹，寒冬臘月，桃花盛開。
    梁知瑜不自覺的手心冒汗，不知道陌寒又使了什麽手段，竟能讓桃花頂著寒風綻放。
    “小棠棠，你終於來了！”
    陌寒站在廊下，半張臉明媚可人，十足的妖魅，另外半張臉，在屋簷的陰影裏，看不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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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何，梁知瑜有些緊張，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緩步走向陌寒。
    “這是？”
    梁知瑜見桌上擺滿了飯菜，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倒像是在給自己辦生辰宴。
    陌寒見梁知瑜懷疑，笑容隻在臉上凝滯一瞬，轉而又笑得燦爛。
    “我小時候沒吃過什麽好的，長大了又胡亂的輾轉在酒宴上，也不知生辰宴該如何辦，就想著做些你愛吃的，就我們兩個，坐著說說話也好。”
    梁知瑜謹慎的搬動椅子，坐到了距離陌寒最遠的位置。
    陌寒眸子裏染上了哀傷，看著梁知瑜。
    “給你，這是解蠱的藥。活了兩世，這是我第一次過生辰，原本還想著，我們能和以前一樣。”
    梁知瑜動作一頓，眼看著陌寒向自己靠過來，給了她一顆小藥丸，梁知瑜立即吞下，穩住身形沒有動。
    “小棠棠，你的蠱已經解了，不信的話，你在我身上砍一刀，肯定不會傷到你的。”
    梁知瑜搖了搖頭，心中盤算，怎樣全身而退。
    陌寒站起身，原地轉圈。
    “你看我身上這件，就是你當年給我做的星月紗的那件，你看這發簪，我們是一對的，還記得嗎？”
    梁知瑜想起，那時，她還和陌寒一起跳舞。
    陌寒見梁知瑜的神色，十分滿意，繼續說道。
    “我還幫你養著那位老顧，也查到了，你娘親屍骨的所在……”
    梁知瑜立即抓住陌寒的手臂，雙眼緊盯著他。
    “我娘親的屍骨在哪裏？”
    陌寒見梁知瑜果然被這話題吸引，他悄悄將藏在手裏的蠱蟲放到梁知瑜的酒杯裏。
    “我知道你著急，可不急於這一時，等我過完了這生辰，就帶你去好不好？”
    陌寒舉起自己麵前的酒杯，笑容和煦。
    “你嚐嚐，這是我給你釀製的桃花露，你最愛喝了。”
    梁知瑜看著眼前的桃花露，往事倒灌入腦海。
    粉紅色的酒水，果真像是桃花的顏色，撲鼻的桃花香。
    陌寒不敢呼吸，緊緊盯著梁知瑜的動作。
    梁知瑜端起酒杯，酒杯距離她的唇，越來越近。
    忽然，慕元楨闖進來，徑直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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