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昨天圍觀了顧家的，不管搭沒搭把手，沈昭月和顧野帶著禮物，一律上門感謝。
    說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但沈昭月這禮準備得可不薄。
    一封餅幹，一包白糖，再加一聽橘子罐頭。
    這罐頭呢，在這會兒可不是便宜東西。一聽塊兒八毛的，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收入就三十四來塊錢。那還有不如這的，雖然更好的也有，可畢竟少數。
    不是家裏要走個要緊親戚，或者有個孩子生大病，吃不下，也上不了學，家裏都不舍得拿出來。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有些家裏可不好意思了，秋嫂子就直往外推東西：“小顧，你和你媳婦這東西咱可不能要，昨天我啥忙都沒幫上呢！”
    “嫂子，你可不能這麽說啊！我和顧野啊，謝的是你們的一份心意，非得幹點啥了才行，那我能願意我媽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啊。”
    “你這小媳婦，咋這會說，我可沒那壞心眼子啊。”
    秋嫂子假裝生氣嗔怪著，也不再推辭，送他們出門時追著道：“小顧，小沈啊，你們下回有事兒直接說。大家鄰裏鄰居的，可別再整這些禮節了啊！”
    “好勒！有事兒我真來啊！”沈昭月大大方方回應。
    她要的就是這效果。
    錢如果能刷到好感，那就該花花！
    何況今天這錢，她還有讓它花得更值的地方。
    等著瞧吧。
    兩人繼續一家家送去，大多人家也都是秋嫂子的口氣，覺得受之有愧。
    這年月的人，淳樸的還是占著多數。
    顧野則全場負責提東西，看她在前麵一蹦一跳找人家，就好奇，當時那麽些人，她是怎麽在混亂裏把人都記住的？
    但他更感慨沈昭月與人的來往，舉止談吐，有禮有度。
    以前，他隻覺得她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啥也不是，也從未去耐心關注過她。
    現在細看，她總讓自己耳目一新。
    沈昭月最後停在一張紅漆色舊的門前，扭頭指給顧野道：“老公，莊叔家。”
    顧野看了眼手裏還剩兩份的禮物：“現在就接阿阮嗎？”
    “嗯，一並接了。”
    顧野便反應過來，莊叔昨天也在。
    門敲了，莊嬸兒來開的門。
    沈昭月之所以能認出這些陌生的麵孔，是昨天穿進來後，原主留給她的記憶裏就帶上了。
    “莊嬸，我和顧野來接阿阮！”沈昭月乖巧招呼。
    “甭擠門口，快進，快進！”莊嬸是個熱心腸，門打得開開的，讓兩人一起進去。
    莊叔在沙發上戴著老花鏡看報紙，聽見來人了抬起頭，正是昨天批評了顧曉茜的那位老同誌。
    “莊叔。”
    兩人異口同聲，顧野一邊放下東西。
    莊叔年紀比顧野的爸爸大，早些年就從部隊退了，但兩個兒子又都在部隊裏鍛煉。小兒子莊鐵和顧野的關係還頗好。
    額，大兒子叫莊鋼。
    這會兒的名字都配套，有鋼，得有鐵，有建國、必有建軍……
    這個莊鐵以後還會是顧野回歸後的好幫手。
    沈昭月一進門，跟著莊嬸兒屁股後麵走了：“嬸兒，阿阮呢？”自覺留出了男人們對話的空間。
    “屋裏頭睡著。”莊嬸帶她進房間裏去。
    阿阮果然睡著了，並且以一種人類幼崽才能撅出來的趴跪姿勢睡得香噴噴。
    “瞧瞧，好幾個大包。”莊嬸指給沈昭月看阿阮手臂和額頭上蚊子叮出來的大紅包包，不由地勸她。
    “你呀，雖是當後媽的，可也不能太不管事。大家瞧著呢，這麵子上啊，你總要過得去。這後邊，你自己要再生了，這後媽就更不好當。”
    “你現在對這孩子好點，你讓小顧臉上過得去，你們兩夫妻感情也要好些不是。再往外說點，這大的到時候，還能給你帶小的呢，這不就有個省心處。”
    莊嬸說著，起身去摳了一坨清涼油給阿阮擦蚊子包。憶起自己的心酸，繼續說沈昭月。
    “你別嫌嬸囉嗦啊，嬸是過來人。曉得這裏頭的不容易。這當後媽，就是這樣，你得先往好了做，才有可能有好的過。”
    莊嫂這話，算得掏心窩子了。
    因為她也當後媽，莊鋼是莊老爺子死掉的老婆生的。
    但正如莊嬸所說，她先往好了做。
    大兒子一家雖始終不怎麽和她親近，但兩兄弟之間還算和睦。
    她和莊叔跟著小兒子過日子，還算安穩，算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了吧。而這裏頭熬過來的艱辛，沒人知道。
    “莊嬸，你跟我說這些，我感激還來不及了，怎麽會嫌您囉嗦。你放心，我聽你話，這以後我都好好帶阿阮。”
    “喲～”莊嬸一喜，把清涼油塞她手裏，“可開竅了，嘴會說了啊。以前跟你說多少回啊，你都是個悶葫蘆。”
    沈昭月搖搖手裏的清涼油：“這麽多回了，總得開竅了嘛。”
    莊嬸見她聽得進勸了，就放心大膽地把昨晚起夜上廁所，看見她從顧母屋裏出來，回自己屋裏那事，拿出來又勸了頓。
    “我跟你說啊，這往後再鬧，可不興跟自己男人分房睡啊。小夫妻那點事，得有，一分床感情就沒了，懂不。再說，你這半夜又鑽回去，讓人瞧著了多不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鬧呢。”
    沈昭月一聽，心裏一亮堂。
    晚上視線不好，莊家和顧家又是走廊兩頭住著，莊嬸這怕是把偷偷起來去睡顧野的林霏當自己了。
    她馬上探問：“嬸兒，昨夜裏都幾點了呀，你還沒睡呢……”
    “什麽幾點，十一點多點，我可看鍾了。這年紀大了，夜裏愛跑廁所。”
    沈昭月想起林霏撒謊的三四點，再次和莊嬸確定：“嬸兒，你確定不是夜裏三四點鍾嘛，我是氣到夜裏三四點鍾才想通了過去的。”
    “成成成，你也別不好意思，你莊嬸我是老了，可也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臉盆大口鍾還能瞧走眼了。”
    沈昭月不好意思笑笑，權當認下。
    她心裏正愁怎麽找林霏的馬腳呢，沒想到莊嬸這裏，半點不含糊就有了。
    既然這樣，林霏蓄意破壞軍婚，這就有了第一個證據。但這點證據還不夠。要搞她，就一把搞徹底，省得她沒完沒了。
    屋裏傳出低低的說笑，引得正說著部隊那些事兒的莊叔和顧野，都朝裏看了一眼。
    莊叔想起昨天沈昭月砸窗戶那茬，也笑了笑，拿出來和顧野說了說。
    莊叔多這嘴，是欣賞上了沈昭月當時那股子魄力，也是告訴顧野，他這媳婦兒其實沒有那麽差，別總鬧著離婚。
    沈昭月可不曉得哦，自己的風評，已經開始反轉啦。
    小兩口抱著阿阮走的時候，莊嬸站門口看出老遠，回屋關上了門了對莊叔道：“老頭子，你覺沒覺著，這小顧媳婦瞧著不一樣了呢。”
    莊叔哼哼兩聲，指著顧野留下的禮物兜子：“老太婆子管這些閑事，開罐頭吃，最近正好饞這一口。”
    莊嬸沒好氣道：“吃吃吃，你倒是給鐵子留意留意兒媳婦，有哪家合適的姑娘沒，我上門說去。”
    樓梯口，沈昭月拉住抱著阿阮的顧野，接過他手裏最後那份禮物，鼓起勇氣道：“顧野，我想去自己去見一個人。你能不能，先帶阿阮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