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五味鼎》
    山雨欲來時，五味館的屋簷滴著青銅色的水珠。林夜坐在門檻上磨刀，鏽跡斑斑的菜刀在磨石上劃出帶著奇異韻律的聲響。右臉頰的鼎紋已經蔓延到脖頸，每次心跳都會讓紋路閃爍微光。
    "第八個幸存者今早死了。"蘇憐雪從裏屋走出，發梢的銀絲又多了幾縷。她左眼的瞳孔完全變成了青銅色，轉動時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臨死前一直念叨著"苦鼎"二字。"
    王禹從後院進來，手裏提著的不是柴火，而是一截長滿菌斑的青銅鎖鏈。他的鐵劍早已鏽蝕殆盡，如今掌心紋路卻形成了劍形鼎紋，隨著呼吸明滅不定。"在溪邊撿到的，鎖鏈另一端......"他頓了頓，"連著個被吸幹的味修。"
    林夜舉起菜刀對著光線查看。刀刃上的鏽跡剝落處，浮現出細密的文字——正是青鼎門《九味真經》缺失的"苦"字卷。這些文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由無數更小的鼎紋組成，每個鼎紋裏都蜷縮著一個人影。
    "我們搞錯了順序。"他突然將菜刀刺入地麵。刀身震顫著，鼎紋文字流到土裏，組成一幅全新的地圖，"九鼎不是被分散的，它們是......"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五味館的水缸突然炸裂，那半塊醬餅浮到空中，黴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很快覆蓋了整個表麵。當最後一塊幹淨區域被吞噬時，醬餅"啪"地裂成九塊，每塊都呈現出不同顏色的菌斑。
    蘇憐雪的黑發突然繃直。發絲間流動的靈氣連接著九塊碎餅，在空氣中投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九口分鼎所在的位置，竟然組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仰臥在大地上的青銅巨人，而他們所在的五味館，正好位於巨人的心髒位置。
    "李廚神當年不是分離了九鼎。"王禹掌心的劍紋突然灼燒起來，"他是把自己煉成了鼎！"
    一陣刺骨的陰風刮過。門外的雨簾突然靜止，水滴懸停在半空，折射出詭異的光譜。林夜右眼的靈紋不受控製地蔓延到左眼，在雙瞳之間形成完整的鼎形圖案。透過這個圖案，他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
    每個活人體內都生長著微型菌絲，這些菌絲在心髒位置結成小小的鼎形結節。每當人們經曆強烈情緒，結節就會閃爍，將情感能量輸送給地底的青銅巨人。
    "所謂修仙......"蘇憐雪的黑發無風自動，"不過是給這個巨人提供養料。"
    後院的柴堆突然自燃。火焰不是紅色，而是九種顏色的光流，在煙塵中組成青鼎九老的身影。他們齊聲吟誦著《九味真經》的最後一章，每個音節都讓空氣中的菌絲劇烈震顫。
    林夜突然抓起菜刀衝向柴堆。刀刃斬過火焰的瞬間，九色光流突然纏繞上刀身，將菜刀重鑄成一柄青銅短戈。戈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被九鼎吞噬過的修士。
    "他們不是要複活九鼎。"王禹的掌心劍紋突然刺破皮膚，化作一柄青銅小劍，"是要完成李廚神當年的......升仙儀式。"
    地麵開始龜裂。無數青銅鎖鏈從裂縫中射出，纏繞住三人的手腳。鎖鏈上流動的不是靈力，而是被提純的情感——喜鼎的歡愉、怒鼎的狂暴、哀鼎的淒楚......九種極致情緒順著鎖鏈灌入體內。
    蘇憐雪的黑發瞬間雪白。發絲不再柔軟，而是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青銅鎖鏈，與地底伸出的鎖鏈共鳴。她左眼的青銅完全液化，順著臉頰流下，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鼎形凹坑。
    林夜右眼的鼎紋已經覆蓋全身。皮膚下的血管全部變成了青銅菌絲，隨著九鼎之力的灌注，他看到了李廚神最後的記憶：當年所謂的"叛逃"，實則是故意帶著三鼎本源離開，為的是在人體內培育更完美的鼎靈。
    "我們......才是真正的分鼎。"
    這個念頭浮現的刹那，地底傳來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整座五味館拔地而起，露出下方巨大的青銅心髒。心髒表麵刻著三個字："五味鼎"。
    九塊碎餅突然飛向三人。林夜的額間嵌入"澀"字餅，王禹的胸口鑲進"苦"字餅，蘇憐雪的後背則貼上了"酸"字餅。其餘六塊懸浮在周圍，散發出強大的吸力。
    "原來如此。"蘇憐雪的白發鎖鏈突然刺入自己左眼。青銅色的液體噴湧而出，在空中形成鼎形符文，"升仙需要九味合一，而李廚神故意缺失了三味......"
    王禹的青銅小劍突然調轉方向，刺入自己的心髒。劍身吸收著"苦"之餅的力量，在胸腔內形成一尊微型鼎爐，"所以他需要鼎靈轉世，來補全這個缺陷。"
    林夜的青銅短戈自動揮舞，在周身劃出九個鼎形軌跡。當最後一個軌跡完成時，右眼的靈紋突然脫落，在掌心化作一張殘缺的食譜——正是《九味真經》缺失的那頁。
    "不是修仙......"他將食譜按在心髒位置，"是烹天！"
    地底的青銅心髒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強光。九塊碎餅同時燃燒，將三人包裹在光繭中。當光芒達到頂點時，整個五味館範圍內的空間開始扭曲，所有物質都分解成最基礎的"味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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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繭內，林夜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氣化。骨骼化作"鹹"之柱，血液變成"鮮"之河，而五髒六腑則分別凝聚成不同味道的鼎器。王禹和蘇憐雪也在經曆同樣的蛻變，三人的意識卻奇異地融為一體。
    "原來九鼎之上......"融合的意識突然明悟，"還有第十味。"
    就在蛻變即將完成的刹那，林夜殘存的人性突然抓住菜刀碎片，刺向自己的心髒。這一擊打破了完美平衡，導致九味之力出現細微的紊亂。
    光繭出現裂縫。一道帶著鐵鏽味的劍氣從缺口射出，緊接著是蘇憐雪的白發鎖鏈。當林夜最後爬出來時，他帶回了一樣東西——那顆青銅心髒核心處的一滴血。
    這滴血落地的瞬間，整個五味館遺址突然長出無數青銅菌株。菌蓋上映照出萬千世界的倒影，菌絲則在地下組成全新的網絡——不是用來抽取情感，而是平衡九味的循環係統。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八口分鼎的位置同時升起光柱，卻在半空被菌絲網絡攔截。光柱中的能量被重新分配，化作甘霖灑向大地。
    雨水中，王禹發現自己掌心的劍紋變成了調羹形狀，蘇憐雪的白發重新變黑，隻是發梢還帶著青銅光澤。而林夜——
    他的胸口嵌著半塊碎餅，上麵的"澀"字正在慢慢變化，逐漸形成一個新的字："真"。
    五味館的廢墟上，一株青銅菌突然開花。花蕊中躺著個嬰兒，額頭上帶著淡淡的鼎紋。當林夜抱起他時，嬰兒突然睜開眼，瞳孔裏流轉著九色光華。
    "第十味......"蘇憐雪輕觸嬰兒的臉頰，"紅塵味。"
    遠處的地平線上，晨曦初現。新生的菌絲網絡在陽光下閃爍，像一張覆蓋大地的青銅蛛網。網上掛著無數露珠，每顆露珠裏都映照出一個正在蘇醒的世界。
    林夜懷中的嬰兒突然笑了。這笑聲傳遍菌網，讓所有露珠都輕輕震顫。在震顫中，某個被遺忘的真相逐漸清晰：
    所謂詭道升仙，不過是李廚神為這方天地烹製的一味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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