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鏡中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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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霧未散時,林宇一行人已順著塔尖方向摸進了山穀。
曉萱背著藥箱走在最後,靴底碾過鬆針的脆響驚起幾隻山雀,撲棱棱掠過他們頭頂,翅膀帶落的霧珠沾在李威肩頭的戰術刀上,折射出冷光。
\"到了。\"李威突然抬手。
林宇抬頭,八角古塔就立在前方三十步外。
青藤裹著塔身攀至塔頂,青銅鏡在霧中泛著暗紅,像滴凝固的血。
空氣裏飄著若有若無的檀香,卻又混著股腐葉般的腥氣,直往鼻腔裏鑽——是死氣。
塔門前站著道身影。
月白長衫,袖口繡著金線暗紋,正是冷無痕。
他倚著塔柱,指尖轉著枚青銅扣,見林宇走近,忽然笑了:\"林先生來得倒快。\"他目光掃過李威腰間的槍,又落在林宇攥緊的紙條上,\"白芷留的線索?
她倒是醒得及時,現在正在塔頂等你。\"
林宇腳步一頓。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撞著胸腔,像擂鼓。
紙條邊緣被指甲掐出褶皺,那行\"真相在鏡中\"的字跡還帶著白芷的墨香——可冷無痕說她\"被喚醒\",這四個字像根細針,紮得他後頸發緊。
\"醒?\"李威插話,槍口悄悄抬了半寸,\"醒成什麽?\"
冷無痕沒接話,反而退開半步,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進去便知。\"他的袖扣在霧中一閃,林宇瞥見那枚青銅扣上刻著隻扭曲的蝶——和靈蝶身上的紋路像,又不像。
林宇沒動。
他盯著冷無痕眼尾的陰影,那裏浮著層青灰,像被什麽東西啃噬過。
前世記憶突然翻湧:閩越公主囚父時,老國王的眼睛也是這樣的青灰;民國歌女吞毒前,鏡中的自己眼尾同樣泛著這種死氣。
他喉結動了動,對李威說:\"你帶曉萱在外麵守著,傷員藏到東側岩石後。\"
\"不行。\"曉萱攥緊藥箱背帶,\"要去一起去。\"她的手指泛白,指節抵著木箱上的銅釘,\"我藥箱裏有朱砂,鎮邪的。\"
林宇想說什麽,卻見李威衝他微微搖頭——那是\"按計劃\"的暗號。
他閉了閉眼,從懷裏摸出個小玉瓶塞給曉萱:\"如果半小時沒出來,把這瓶符水潑在塔基的青藤上。\"轉身時,他感覺靈蝶在袖中輕輕顫了顫,像在應和。
塔門吱呀一聲開了。
林宇跨進去的瞬間,檀香突然濃重起來,混著鐵鏽味直灌喉嚨。
第一層空蕩,隻有麵兩人高的銅鏡立在中央。
鏡麵蒙著層薄霧,等他走近,霧氣突然散了——
閩越公主的臉撞進瞳孔。
她執劍刺穿兄長咽喉,劍尖還滴著血,可眼角卻掛著淚。
下一幕是南宋醫師,雪落在他發間,他撕生死簿的手在抖,紙頁碎片飄起來,化作漫天白蝶。
再然後是民國歌女,旗袍裏的毒藥瓶閃著幽藍,她望著鏡外的某個方向,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宇伸手去碰鏡麵,指尖剛觸到冷硬的銅,就像被火燙了似的彈開。
掌心火辣辣地疼,耳邊響起低沉的聲音,像從地底傳來:\"欲破鏡,先破心。\"
\"誰?\"他轉了個圈,隻看見自己發顫的影子。
銅鏡裏的畫麵還在閃,這一回他看清了——每個場景裏,自己的眼睛都是空的,像被挖走了魂。
塔外突然傳來曉萱的驚呼。
林宇轉身要衝出去,腳步卻頓在門口——塔外的霧不知何時散了,曉萱正蹲在地上,捧著隻翅膀殘破的靈蝶。
那靈蝶的熒光比他袖中的暗,翅膀上有道焦黑的裂痕,像被什麽燒過。
\"它剛才掉在我腳邊。\"曉萱抬頭,眼睛亮得反常,\"翅膀在流血,是金色的。\"她指尖輕輕碰了碰蝶翼,靈蝶突然發出嗡鳴,金光暴漲。
等光芒散去,那裏站著個穿素色長袍的人,性別難辨,眼尾卻有和靈蝶翅膀一樣的金紋。
\"守鏡人。\"那人開口,聲音沙啞卻溫和,\"因果鏡的守墓人。\"
曉萱向後跌坐在地,藥箱滾出去半尺,朱砂撒了一地,紅得像血。
她抓著旁邊的石頭穩住身子:\"你......你是靈蝶變的?\"
\"靈蝶是我的分身。\"守鏡人抬手,那隻受傷的靈蝶便緩緩飄到他掌心,\"因果鏡照見宿命,卻困不住執念。
你們要找的答案,在鏡裏,也在鏡外。\"
\"放屁!\"
冷無痕的聲音從塔頂傳來。
林宇抬頭,看見他倚著欄杆,手裏攥著條銀鏈,鏈尾拴著個東西——是白芷的發簪。\"守鏡人?\"冷無痕扯動銀鏈,發簪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你守的鏡早該碎了!\"他指尖溢出黑霧,黑霧撞向塔頂的青銅鏡,鏡麵頓時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無數青灰色的影子從裂縫裏鑽出來。
它們半透明,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哀嚎。
林宇後退半步,看清其中一個的臉——是南宋的自己。
那醫者穿著染血的青衫,手裏還攥著半本生死簿,封皮上的\"冥\"字被血浸透,模糊成團。
\"是怨靈。\"守鏡人低聲道,\"曆代輪回中被執念困住的失敗者。\"他的分身靈蝶突然從林宇袖中飛出,撞向最近的怨靈,金光照得那影子尖叫著後退。
李威的槍響了。
他護著傷員退到岩石後,子彈擦著冷無痕的耳朵飛過:\"老林!
先解決這些鬼東西!\"
林宇盯著那醫者怨靈。
它的嘴一張一合,林宇竟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帶著南宋的吳語口音:\"阿妻咳血了,我得救她......我得救她......\"
記憶如潮水湧來。
雪夜,藥廬裏的炭盆劈啪作響,妻子咳得整個人都在抖,帕子上的血比雪還豔。
他翻出偷來的生死簿,筆尖懸在\"蘇氏\"二字上方,手心裏全是汗。\"阿宇,別......\"妻子的手搭在他腕上,涼得像冰,\"生死有命......\"
可他還是寫了。
改完名字的瞬間,窗外的雪突然變成黑的,落進脖子裏像針在紮。
第二天,瘟疫從藥廬開始,染了半個城。
妻子在他懷裏斷氣時,眼睛還睜著,像是在說\"我就知道\"。
\"夠了!\"林宇吼出聲。
他的聲音震得銅鏡嗡嗡作響,南宋醫者的怨靈頓了頓,臉上的表情從癲狂變成迷茫。
守鏡人的聲音又響起來:\"你看,它困在那一刻的執念裏,就像你困在輪回裏。\"
林宇突然懂了。
他望著鏡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
前世的畫麵還在閃,但這一次,他看清了每個選擇背後的自己——閩越公主囚父時,手在抖;民國歌女藏毒藥時,眼淚滴在瓷瓶上;明朝畫師撕毀討好權貴的畫稿時,指甲縫裏全是墨。
\"破心......\"他喃喃重複鏡中聲音的話。
掌心的靈蝶突然發燙,燙得他幾乎握不住。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銅鏡。
這一次,他沒有抬手去碰,而是閉上眼,一步跨了進去。
刺痛從腳底竄起,像無數根針在紮。
可很快,刺痛變成了溫暖,像浸在溫泉裏。
他聽見銅鏡發出裂帛般的響,塔身開始震動,青藤簌簌掉落,露出下麵刻滿符文的磚石。
\"林宇!\"曉萱的喊聲被震動聲蓋過。
林宇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白光裏。
四周全是碎片般的光影,有的是閩越王宮的朱漆柱子,有的是南宋藥廬的炭盆,有的是民國戲園的紅幕布......
白光突然暗了暗。
林宇抬頭,看見銅鏡的影子在頭頂,鏡麵漣漪擴散,像塊被投入石子的湖。
他伸出手,指尖碰到一片民國歌女的光影,那光影突然活了,歌女轉頭看向他,眼裏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塔身的震動越來越劇烈。
冷無痕的罵聲、李威的槍聲、曉萱的呼喚,都漸漸遠了。
林宇望著四周的光影碎片,突然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試煉,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