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破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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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的腳尖剛觸到白光地麵,那些漂浮的光影碎片便像被磁石吸引般湧來。
空氣中泛著淡淡的微光,仿佛腳下是湖麵,每一步都激起漣漪。
閩越王宮的朱漆柱子擦過他手臂時,他聞到了熟悉的沉水香——那是母親妝匣裏的味道,帶著些許甜膩與木質的暖意。
當年他作為公主囚父時,妝匣被摔在地上,香粉撒了滿地,那刺鼻的味道混著血腥氣,在記憶裏揮之不去。
他伸手接住一片碎光,指尖傳來細不可聞的哽咽,那是在王階上發抖的自己,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還是將父親的印璽塞進了袖中。
“這一世,我不怪你。”林宇輕聲說,聲音低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碎片突然凝實,穿華服的少女轉過臉來,眼底的狠厲褪成了茫然。
她的肌膚略顯蒼白,嘴唇緊抿,似在壓抑情緒。
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便化作點點金光消散了。
光芒落在林宇肩頭,帶著一絲溫熱,如同陽光灑在皮膚上的感覺。
下一片光影是民國戲園的紅幕布。
布料粗糙而厚重,隨著風輕輕擺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歌女的身影從幕布後走出,鬢邊的珠花還沾著淚,懷裏緊抱著個雕花鐵盒——裏麵是給愛人的毒藥,本想在他背叛時同歸於盡。
林宇看見自己她)的手指在鐵盒上摳出了痕,眼淚砸在盒蓋上,裂開一片鏽色。
鐵盒冰冷,指尖卻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熱。
“你當時怕極了孤獨。”林宇伸手撫過她顫抖的肩,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有些涼,“可你最終還是把藥倒進了護城河,對嗎?”
歌女猛地抬頭,眼裏的陰霾突然裂開一道縫,她笑了,珠花在鬢角搖晃,轉身融入光裏時,鐵盒“當啷”掉在地上,滾進了光影深處。
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清脆而空靈,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塔身的震動還在持續,林宇卻走得很慢。
每一處光影浮現時,空氣都會輕微震顫,像是某種古老鍾聲的回響。
每一片光影都像一麵鏡子,照出他靈魂裏的褶皺。
直到那團帶著焦糊味的黑影出現——南宋藥廬的炭盆還在冒煙,灰燼中飄起一縷縷青煙,彌漫著苦澀的藥味。
醫者跪在地上,懷裏的屍體已經冷透,他的指甲縫裏全是血,不知是妻子的還是自己的。
他的呼吸沉重,夾雜著斷續的嗚咽。
“夠了!”醫者抬頭,眼裏布滿血絲,和林宇記憶裏鏡中那個癲狂的怨靈重疊,“你來看我笑話?看我改生死簿遭報應?”
林宇蹲下來,與他平視。
他看見醫者發間落著半片黑雪——那天改完生死簿後,雪真的變黑了,像燒糊的紙灰,落在發間,竟沒有融化的跡象。
“我是來道歉的。”他說,聲音低緩而堅定,“你想救妻子,我懂;你後悔引發瘟疫,我也懂。這些年我一直逃避,覺得是你害我入了輪回,可現在才明白……”他伸手按住醫者顫抖的肩膀,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對方身體一僵。
“是我不肯放過你,才讓你困在執念裏。”
醫者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懷裏的屍體突然動了動,蘇氏的手輕輕搭在他手背,涼得像當年。
她的手指幾乎透明,卻帶著一絲溫柔。
“阿宇,”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早說過,生死有命……”
“我願承擔一切。”林宇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虛空裏。
醫者突然崩潰地哭起來,哭聲裏混著二十三年前雪夜的風聲,混著藥廬外百姓的哀號,混著蘇氏斷氣前沒說完的“我就知道”。
淚水滾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留下一道道濕痕。
他的身體開始透明,最後化作一道暖黃的光,鑽進林宇心口。
那一刻,他感到胸口一陣溫熱,像是陽光照進了心髒。
與此同時,現實中的鏡塔發出轟鳴。
“冷無痕!”守鏡人的聲音像青銅撞鍾,震得塔頂的青藤簌簌掉落。
他不知何時現了身,白須垂到腰間,手中握著半截斷裂的青銅劍——正是剛才冷無痕揮向鏡麵的那柄。
劍身泛著幽藍的光,隱隱能聽見金屬內部發出的嗡鳴。
冷無痕的手還停在半空,指尖滲出的黑血正滴向地麵,那裏已經畫了半幅邪陣。
血液落地,騰起一股腥臭的霧氣。
“老東西!”冷無痕咬牙後退兩步,靴底碾碎幾片青藤殘葉,踩碎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你早該魂飛魄散了!”
“我本該在百年前圓寂。”守鏡人抬袖拂過鏡麵,裂紋裏滲出的金光突然變得柔和,如晨曦初照。
他看向縮在牆角的白芷。
白芷正攥著胸前的玉牌,那是她從古籍堆裏翻出的老物件,最近總在夢裏發燙。
此刻玉牌突然灼得她鬆手,“當啷”掉在地上。
聲音清脆,像是某種儀式的開端。
“轉世……”她喃喃重複,腦海裏閃過片段:青燈下抄經的少女,鏡前梳頭時鏡中映出的白發老者,還有那夜她在古籍裏看到“守鏡人”三字時,心底泛起的熟悉的痛。
“你因執念沉睡。”守鏡人走向她,衣擺掃過滿地殘頁,紙張翻飛間,帶起一陣塵土,“暗影會利用你對古籍的癡,引你接近鏡塔。他們需要守鏡人的血脈開啟因果鏡的最後一層。”
白芷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冷無痕說要“保護古籍”時的溫和笑意,想起他遞來的那盞茶——喝下去後,她總在半夜夢見血。
“不……”她後退撞到牆,牆上的符文突然亮起來,燙得她脊背發疼,“我隻是想……”
“想找出鏡塔的秘密。”林宇的聲音從鏡中傳來。
他走出來時,因果鏡的金光正裹著他,發梢還沾著南宋藥廬的炭灰。
白芷抬頭。
她看見林宇眼裏有七世輪回的光,卻比任何一世都清澈。
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裂開,像春冰遇暖,像晨霧見日。
她彎腰撿起玉牌,這次不再燙手,反而有暖流順著掌心往心口鑽。
“我……”她吸了吸鼻子,“我記起了。”
鏡外的震動突然加劇。
冷無痕望著重新閉合的鏡麵,眼底的瘋狂幾乎要燒穿眼眶。
他猛地咬破舌尖,黑血噴在邪陣中央,“想阻我?就算燒盡精血,我也要……”
“夠了!”林宇抬手,掌心的因果珠突然飛旋起來。
那是顆半透明的珠子,裏麵流轉著七世的光影,閩越的金印、南宋的藥杵、民國的戲譜……所有碎片都在朝一個方向湧,像江河歸海。
因果珠升到半空,突然炸裂成千萬道金光。
冷無痕的慘叫混著無數畫麵的重疊:他十歲時推師弟下懸崖,二十歲時毒殺師父奪秘籍,三十歲時為取因果鏡活祭了整座村莊……每一幅畫麵都比現實更清晰,他的臉在幻境裏扭曲成無數個自己,最後竟分不清哪張是真,哪張是幻。
“不!不!”他踉蹌著撞翻供桌,青銅燈盞砸在地上,火光映得他麵如金紙,“這不是我……”
一道黑影突然從塔頂的裂隙中墜下。
來者戴鬥笠,穿玄色大氅,伸手接住冷無痕時,連衣角都沒帶起風。
“你還沒完成使命。”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擦過青銅,“走。”
冷無痕的瞳孔驟然收縮,卻像被提線的木偶般,跟著黑影融進虛空。
林宇望著他們消失的地方,心口突然一沉——那黑影身上的氣息,和他在七世輪回裏偶爾瞥見的“命運”,竟有幾分相似。
鏡塔內的氣息陡然混亂。
因果鏡的裂紋裏滲出黑霧,剛才還青翠的青藤瞬間焦黑,守鏡人的白須無風自動。
白芷攥著玉牌衝過來,指尖還在發抖:“林宇,鏡……”
“我知道。”林宇抬頭看向塔頂。
那裏不知何時聚了團陰雲,像隻巨眼,正緩緩睜開。
他握緊因果珠,珠子裏的光影突然變得急促,仿佛在提醒什麽。
塔外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林宇望著鏡中逐漸模糊的自己,輕聲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