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鴉雀無聲，沉沉壓著一股令人透不過氣的寂靜。
    沈初棠目光環視四周，沒見特緝司的人。
    看來，陸詢被傳上檢證廳這件事，內部還未收到消息。
    一夜未眠，陸詢神情清冷如舊，五官冷峻得像刀刻一般，但眼下已染上一抹淡青。下巴覆著薄薄的胡茬，整個人多了幾分倦意，但好在沒有受傷的痕跡，這讓沈初棠鬆了口氣。
    目光落在沈初棠和秦湛身上時，陸詢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見沈初棠一臉急切的表情，他安撫似的笑了笑，隨即自顧自走到長桌後坐下。
    即便身處被審位置，麵對滿廳官員，他卻沒有絲毫拘謹或懼意，就連坐姿都像是在訓練場時的隨意。
    李城在對麵坐下，看似儒雅得體，眼中卻閃動著冷光。
    不多時，國安部部長康濟安走上台前，在眾目睽睽下就座。
    沈初棠抬眼掃了一圈台上，不少麵孔都是她在新聞中見過的政要人物。
    最令她意外的是，總統夫人柳茵赫然在列，神色溫和，唇角卻看不出半點笑意。
    隨著檢證正式開始，李城率先出示了幾段錄像。
    畫麵迅速播放起來：昏暗的光線下，陸詢周身血跡斑駁，目光冰冷，宛如地獄中攀爬出來的噬魂惡鬼，每一幀都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壓迫感......
    十分鍾後，錄像終止。
    沈初棠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幾乎掐出血痕。
    這些片段和她在韓菡那兒看到的一模一樣，卻是經過精剪的!
    裏麵隻留下最極端的一麵，而陸詢被折磨、崩潰的畫麵，卻全被剔除得幹幹淨淨。
    不對啊！她不是早就銷毀了嗎？李城又是從哪兒得到的？
    難道這些錄像還有備份？
    李城嘴角帶著得意的笑，陰陽怪氣地開口：“陸長官，證據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陸詢緩緩抬眼，“我不認為這些錄像能說明什麽。作為特緝司執法者，我擁有極端情況處置權限。”
    李城冷笑，皮笑肉不笑：“還想狡辯？這分明是過失s人——”
    “李長官。”陸詢打斷他，站起身來，“若我沒記錯，進行刑事指控的前提是人證、物證與線索鏈條完整。你現在僅憑一段剪輯錄像，就給我扣上這樣沉重的罪名......”
    他語氣微頓，目光微冷。
    “國安部沒教過你基本的法律流程？”
    大廳內氣氛倏然一鬆，有人沒忍住笑出聲。
    尤其是那些向來看不慣李城的官員，此刻嘴角都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李城臉色黑得能滴墨：“誰說我沒有證人？我申請傳喚目擊證人上庭。”
    檢證官點頭：“允許。”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瘦削男子走進來，鼻梁上架著眼鏡，走路都有些發顫。
    他剛一看到陸詢，整個人陡然像被驚雷擊中，慘白的臉瞬間扭曲，發出一聲尖叫，拔腿就往角落裏逃。
    沈初棠皺眉，側頭低聲問秦湛：“你認識他？”
    秦湛臉色微沉，“他是漠城實驗所的人，參與過對陸詢的實驗。”
    沈初棠神色瞬間冷了下去，眼中光芒帶著明顯的銳意。
    李城像是刻意安撫著那人，“別怕，照實說。”
    “我、我是……漠城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周波指著陸詢，語氣帶著恐懼與恨意：“是他……他襲擊我們，把實驗室炸了……我們研究所二十八名技術人員，還有五十多個實驗對象，全部都害s了！”
    他抬起褲腿，露出空蕩蕩的褲管，“我的腿……也是那次爆炸裏沒的！”
    沈初棠聽完，眸光下沉，望向陸詢。
    陸詢麵無表情，隻淡淡掃了那人一眼，薄唇勾起一抹涼意：“如果我沒記錯，他曾是‘鴞’計劃的核心研究員之一，涉嫌非法實驗與人口交易。”
    他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檢證官，語氣不疾不徐：“請問，這樣的罪犯，也能以‘證人’身份出庭作證？”
    李城笑得冷淡，“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麽，現在他是受害者，證人資格合法有效。”
    他說著，看向檢證官。
    檢證官與旁邊那官員對視了一下，隨後點頭：“證人陳述可采信，作為證據提交。陸長官，你還有什麽要辯駁的嗎？”
    半晌，陸詢微微勾唇：“檢證官若真通曉法理，想必也明白，證據應講究‘真實性’和‘可效度’。”
    “那我現在指認李長官貪贓枉法，與若幹高層私下勾結，且我親眼所見。這，能算證據嗎？”
    李城的臉色微變，猛地拍案：“你這就是在偷換概念！”
    陸詢：“在我看來，這是一樣的。”
    沈初棠在旁邊聽著他們一來一回，還是頭回發現，陸詢的口才竟這麽好。
    四兩撥千斤，短短時間就能找到對方的破綻並反擊。
    如此有重量的證據砸下來，換做旁人早就懵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開始從李城單方麵的壓製，隱隱趨於持平。
    李城忽然想到什麽，冷笑道：“周博士剛說，陸長官當時是忽然精神失控，是嗎？”
    周波立刻點頭：“是的！我們正在進行常規實驗，結果他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那根本不像是正常人，更像是人格分裂後的黑暗麵！”
    李城笑了：“這麽說來，陸長官確實很有可能是有精神方麵的問題。檢證官、部長、柳茵夫人，我正式申請，調取陸長官過去所有的精神醫療記錄，以確認是否存在病理性風險。”
    康濟安老狐狸似地笑道：“陸長官的精神記錄，與這場審訊有直接關係嗎？”
    話落，柳茵慢慢開口：“無妨。既然可以作為間接證據，就將資料調出來看看。若無問題，自能自證清白。若有……那就另當別論了。”
    說著，她目光穿過眾人，落在陸詢的身上，唇角微勾。
    “你說是嗎？陸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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