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沉，實驗室的玻璃燈罩散出黯淡的暖光。
    門被輕輕推開，腳步聲幾不可聞。
    小金悄聲走入，眼神掃過滿室的儀器與冷光映照下的金屬台，最終落在那道背影上。
    秦湛戴著實驗鏡，正低頭注視著手中試管。
    玻璃管內液體微微搖曳，映出一抹冰藍色的光。
    “先生……”小金眉頭緊皺：“您真的打算幫陸詢？”
    “如果他帶著特輯司繼續查下去，我們的研究所遲早會被挖出來。”
    秦湛指尖輕輕晃動，試管中液體泛起一圈漣漪。
    “你知道，所有博弈的核心，是什麽嗎？”
    小金一愣：“……是什麽？”
    秦湛的聲音低而冷靜：“平衡。”
    他緩緩抬頭，摘下實驗鏡，目光沉入陰影：“陸詢是目前製衡國安部最合適的一枚棋子。他若倒下，局勢隻會失控。”
    “可……”小金遲疑了一瞬，終究還是問出口：“您是不是因為沈小姐，動了私心？”
    空氣，像被驟然凍住。
    秦湛的手指輕微一頓，接著緩緩看向他。
    那雙眼眸沒有憤怒，隻有令人窒息的平靜。
    “金陽，你是在質問我？”
    小金額角冒出細汗，卻還是直視著他：“我是在提醒您。我們已經走到後期，成功就在眼前。小姐也許真的可以回來……可如果您動搖了，我們這一切，會功虧一簣。”
    秦湛垂眸，看著手中那管尚未封存的液體，沉默了數秒。
    下一秒，他冷笑了：“別忘了，你是誰的人。”
    “我當然是先生的人。”小金低頭。
    嗬，好一個他的人。
    “出去。”秦湛道，眼神落回儀器上，語氣卻已帶上譏誚，“我需要安靜。”
    小金抿唇，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實驗室那一刻，他停在走廊盡頭，看了眼那間始終緊閉的客房。
    先生已經因為沈小姐，屢次三番推翻原有的計劃了。
    這樣下去......恐怕會壞事！
    片刻後，他走到外麵，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
    “boss，有件事，我覺得應該讓您知道……”
    ......
    秦湛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掌心的那支玻璃管，指尖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又來了。
    忽然，他指縫一鬆，玻璃管“啪”地一聲墜地，碎成一片。
    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在空氣中，像某種醒不過來的夢魘。
    他幾步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從雜亂的藥瓶堆裏翻出一個棕色的小瓶。
    沒有水，他仰頭，幹脆地吞下一把藥片。
    喉嚨像被刀劃過一樣幹澀。
    片刻後，顫抖才漸漸止住。
    等他平息時，後背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濕透。
    他坐到椅子上，閉著眼。
    房間裏隻有鍾表“滴答滴答”的聲音，燈光明明是暖色調，卻驅不散那股死水一般的寒意。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
    修長，幹淨，卻在他眼裏仿佛染滿了黑紅的血液，連指尖都帶著鏽味的腥。
    “隻要實驗成功……”
    他低聲喃喃，聲音像從喉嚨最深處溢出，幾不可聞。
    “隻要嫣嫣回來，一切……都會了斷。”
    天未亮，窗外仍是微光未啟的灰藍。
    沈初棠推門走出房間時，廚房裏正亮著燈。
    秦湛身穿襯衫，袖口微卷，正站在灶前，翻動著鍋中金黃酥脆的魚片。
    熱氣在空氣中緩緩升騰，伴隨著橄欖油與黑胡椒的香氣，混著檸檬和奶油的氣息，輕輕撞進她的鼻腔。
    她走近，迫不及待地問：“陸詢那邊有消息了嗎？”
    秦湛聞言，轉頭朝她笑了笑：“先吃飯，一會兒我帶你過去。”
    “去哪？”沈初棠微微一怔。
    “檢證大廳。”
    沈初棠心中微微一緊。
    那個名字，她聽說過。那不是普通審訊室，而是政府內部設立的最高對峙平台。隻有牽涉敏感層級、權力結構甚至體製深水區的案件，才會被推送進去。
    那裏，不止一方坐鎮。每一次“檢證”，都可能成為定生死的判裁。
    “還有四個小時才開門。”秦湛看出她的神色，緩聲說：“現在過去也隻是幹等著，吃點東西才有力氣。”
    沈初棠抿了抿唇，勉強坐下開始吃早餐。
    魚皮焦香，搭配的檸檬沙拉色澤明亮，麵包鬆軟帶著溫度，刀叉劃開時還有輕微的碎響。可她咬下一口，卻覺得那酥脆像是咬在空氣裏，所有滋味都被胸口的一團情緒壓得發苦。
    直到手中水杯空了，她才抬眸看向對麵的男人，嗓音清淡，卻字字清晰。
    “秦湛，我有件事想問清楚。”
    秦湛動作一頓，眼神投來：“你問。”
    沈初棠直視他，眼底沒有躲閃：“陸詢……當年參與的人體實驗，你知情嗎？”
    空氣瞬間凝住。
    秦湛沉默了幾秒，隨後低低一笑，那笑意沒有蔓延進眼底。
    “你這麽問，說明你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沈初棠沒說話，指尖緊了緊。
    秦湛沒有回避，“我不否認。可初棠，這世間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選擇的權力。”
    沈初棠沉默了。
    她不是沒想過他可能身不由己，但更多的，是那些被實驗葬送的性命，還有陸詢身上留下的傷口。
    如果他真的無辜，為什麽從不為那些死者發聲？
    秦湛看著她的沉默，笑了笑：“算了，你就當我開玩笑吧。”
    飯後，秦湛親自開車，載著她前往檢證大廳。
    一路無言。
    這棟沉穩肅穆的建築，宛如被刻進體製鋼印裏的權力象征。
    厚重的大門前，已聚集了不少政府相關人員，戒備森嚴。
    車停下那一刻，沈初棠心口輕輕跳了一下。
    一進入大廳，便有不少官員對秦湛點頭致意，神色恭敬。
    沈初棠默默站在他身側，心中微動。
    看來秦湛在政界的人脈和地位，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大。
    兩人進入大廳後，在前排落座。
    不多時，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
    “檢證正式開始，請陸長官、李副部長入場。”
    廳中瞬時安靜下來。
    光線打在前方那扇緩緩打開的門上，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自光影深處走了出來。
    沈初棠心跳陡然一緊，指尖微顫地握緊了座椅扶手。
    陸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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