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禎不管不顧，他餓了許久，瘋狂地啃食著身下。
    他撕咬著她的血肉，吞咽著她的能量，那紫色的、帶著腐蝕性的液體湧入他的喉嚨，灼燒著他的食道，卻也帶來一種奇異的力量感。
    “隻要我吃了你……”他一邊吞咽，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嘶吼著，鮮血從他的嘴角不斷溢出，染紅了身下的木槿花，“隻要我吃了你，我就不會被你同化！你才是我的養分！”
    “我隻要……吞噬掉你就好了！”
    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奪回自己的存在。
    紫玉被他壓在身下，非但沒有反抗，反而發出咯咯的笑聲，那笑聲中帶著一絲憐憫，一絲了然。
    “即使這是錯誤的、後悔的選擇，也沒關係嗎？”她輕聲問道，聲音在李懷禎瘋狂的啃食聲中顯得格外清晰，“用吞噬來對抗吞噬，用怪物來戰勝怪物……這樣下去，你也會變成和我一樣的東西，甚至比我還可怕。你真的……不後悔嗎？”
    李懷禎沒有回答。
    他聽見了，但他選擇無視。
    此刻，他的世界裏隻剩下“吞噬”這一個念頭。隻要吞噬掉她，一切就都結束了。
    痛苦、絕望、愧疚……
    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她的消失而消失。
    血色染紅了潔白的木槿花，並迅速蔓延開來，將整片花海都浸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濃鬱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與木槿的清香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
    就在這時，紫玉突然停止了笑聲。
    她緩緩抬起手，不再抵抗，而是用一種近乎溫柔的姿態，輕輕撫摸著李懷禎瘋狂啃食的後腦。
    她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這樣就好了啊……懷禎。”
    她輕聲說。
    李懷禎啃食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緩緩抬起頭，嘴角還掛著紫玉的鮮血，一滴、兩滴，滴落在被染紅的花瓣上，發出“嗒”的輕響。
    他的眼神，從瘋狂逐漸變得茫然，最後化為一片死寂的空洞。
    就在這一瞬間，他頭上的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所有顏色，變成了如同冬雪般慘淡的白絲。
    那是一種生命力被瞬間抽空的象征。
    他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了。
    從始至終，紫玉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簡單地吞噬他。她想要的，是讓他“選擇”成為她。
    她用絕望將他逼入絕境，用痛苦摧毀他的理智，最後，給了他一個看似是“生路”的陷阱。
    她誘導他，引誘他，讓他自己選擇這條最野蠻的道路。
    當李懷禎選擇用吞噬來對抗吞噬時，他就已經輸了。
    “真的，”
    他放棄了作為“人”的底線，認同了紫玉“弱肉強食”的法則。他變成了和裴青衍一樣的怪物。
    紫玉撫摸著他的臉，眼中流露出的，不再是貪婪與戲謔，而是一種圓滿的、如同母親看著孩子終於長大的欣慰。
    “歡迎來到我這邊，懷禎。”她微笑著說，“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體了。你的錯誤，你的悔恨，你的瘋狂……都將成為我的一部分，也成為你的一部分。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李懷禎呆呆地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光彩。
    白色的發絲被風吹起，沾染著血跡，在猩紅的花海中，顯得格外淒涼。
    他沒有哭，也沒有笑。
    他隻是，徹底地，迷失了，失去了。
    吞噬的狂潮退去，李懷禎的意識在一片混沌中沉浮。
    那股源自紫玉的力量，正以他從未體驗過的速度融入四肢百骸，修複著他被撕裂的經脈與破碎的髒器。前所未有的強大感充盈著他，仿佛舉手投足間便能撼動山河。
    然而，這份力量卻像一杯最烈的毒酒，醇厚之下，是足以將他靈魂灼穿的劇痛。
    隨著紫玉的存在徹底消散，化作他體內奔湧的養分，那些被塵封、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如同被衝破堤壩的洪水，洶湧而至，清晰得令人心碎。
    他想起來了。
    紫玉最初出現在他麵前時，那雙清澈而悲傷的眼眸。
    “懷禎，殺了我。”她也曾心裏這樣求他，“在我徹底吞噬你之前，用你的手，讓我解脫。”
    可是，他做不到。
    他下不了手。
    他們是是在絕望中互相慰藉的唯一存在。
    他無法親手終結她的生命，那份愧疚與不舍，像一道無形的枷鎖，捆住了他的手，也捆住了他的心。
    李懷禎腦子混亂！
    於是，紫玉選擇了最極端，也最決絕的方式。
    她故意激怒他，故意展現出最殘忍、最瘋狂的一麵。
    她啃食他的心髒，戲謔他的無能，甚至不惜讓他以為自己將要被同化。
    她用盡一切手段，隻為激起他最原始的求生欲與殺意，讓他能夠在沒有心理負擔的情況下，將她“吞噬”。
    她不是在攻擊他，她是在用自己最後的生命，為他鋪就一條生路。
    她用自己的死亡，換取他的存活。
    “原來……是這樣……”
    李懷禎的意識在無盡的悔恨中沉淪。
    他活下來了，可代價是，紫玉徹底消失了。
    她不再是獨立的存在，而是成了他身體裏的一部分，成了滋養他力量的養分。
    他贏了，卻輸掉了一切。
    “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巨大的悲痛與悔恨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
    清冽的鮮血仿佛還在嘴角流淌，帶著紫玉的氣息，那曾經是他最渴望的力量源泉。
    當李懷禎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無垠的血海之中。
    天空是暗紅色的，翻湧著不詳的雲霞。
    腳下是粘稠如泥漿的血液，散發著濃烈腐敗氣息。
    在這片血海之中，漂浮著數之不盡的屍骸，有著不同的麵容，但都死狀淒慘，空洞的眼神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