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九點，陳斌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他壓抑著怒意去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很漂亮，是黑框眼鏡和帽子遮掩不住的漂亮。
    “陳先生你好，我們前天見過的，還記得嗎？”
    陳斌抓了抓頭發，“有什麽事嗎？”
    “我是街道新來的實習網格員，上次忘了請您填意見調查表，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
    陳斌猶豫了一下，然後側開身，將她讓了進來。
    防盜門關上的那一刻，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兩人的嘴角都微微彎起。
    “你先坐，我去洗漱一下。”
    “好的。”
    薑引四周環顧一圈。
    經典的老式裝修，客廳左邊牆上掛著兩幅遺像，神龕上供著香爐，茶幾下的木地板縫隙裏隱約可見黑色血跡，和昨天在白倦記憶裏看到的一樣。
    薑引走到香爐前。
    陳斌應該剛起床，但香爐裏的香已經燃了一半。
    薑引指尖撚起一點香灰，低頭聞了聞。
    眸中閃過一抹金色，腦海裏響起白倦的聲音，“就是這個，鬼彌香。”
    薑引眉頭微皺。
    一根鬼彌香，夜裏做閻王。
    鬼彌香原產自南方某部落，能夠迷惑鬼魂的心智，讓其成為自己的傀儡。
    這種邪香已經消失很久了，居然能在這裏見到。
    衛生間裏傳來洗漱聲，薑引放輕腳步，朝臥室走去。
    臥室的衣櫃門上果然貼著一道符。之前白倦隻派了一縷魂魄前來探查，力量太弱，無法突破符咒，今天借助薑引的身體，稍一用力，就將符撕了下來。
    黑色符紙在指尖化為灰燼。隻是和那老太太說的不一樣，這不是招鬼符，而是鎮鬼符。
    衣櫃門緩緩打開，一個陶罐出現在薑引麵前。
    罐口封著層層疊疊的符咒，薑引將手覆在上麵，能感受到裏麵鬼魂的怨氣。
    隻是這鬼魂，不是張曉月。
    這時，薑引的手機震了一下。
    【鄭在睡覺：學姐！你不要去找陳斌！！我剛查到，他之前用假身份交過兩個女朋友，兩人都在和他交往不久後自殺身亡！而且這崽子好像和西南陰火寨有關係，總之你別去！！】
    薑引：“……”
    白倦在她身體裏罵人：“xxx的小綠毛，早說十分鍾會死啊！”
    “你在這幹什麽。”
    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陳斌不知何時站在臥室門口，正歪頭盯著薑引。
    “不幹什麽。”
    薑引一把揭開陶罐上的符咒，“來抓你媽而已。”
    怨氣衝罐而出，鬼魂的哀嚎聲讓房間溫度驟降，雖然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但那個從陶罐裏爬出來的女人，正是陳斌的母親。
    這股怨氣，絕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而且，這鬼身上已經背了人命。
    薑引看著她腳上的鎖鏈，眼神暗了下來。
    “你殺了她，阻止她輪回投胎，用束魂鏈生生把她變成地縛靈，就為了讓她成為你的殺人工具。”
    薑引抬手，指間銀光凝聚，化作一根白色棘箭。
    這是白家的家傳法寶，隻有當白倦附在薑引身上時才能使用。
    “張曉月，還有那兩個女孩，都是你害死的吧。”
    陳斌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那兩個失敗品是自殺，和我可沒關係，她們自己缺愛腦子又笨，男人說什麽就信什麽，怪我咯？至於張曉月……”
    陳斌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都有工具了，何必親自動手呢。”
    真正的鬼就在身邊，可此時此刻，麵前的人卻更像惡鬼。
    想把棘箭紮進他心髒。
    這個念頭剛蹦出來，就被白倦懸崖勒馬。
    “殺人一時爽，一直折磨他才能一直爽！別忘了正事！”
    仙家和弟子的關係就是如此。
    雖然薑引平時總是溫吞吞的，看上去冷靜又可靠，而白倦則像個暴躁刺團，懟天懟地，但當薑引即將爆發時，隻有白倦能攔得住她。
    薑引深吸一口氣，揮手斬斷陳老師腳腕上的束魂鏈，白色棘箭沒入魂體冰冷的胸膛。
    銀光籠罩間，鬼魂周身的怨氣逐漸淡去，被鬼彌香控製的心智也緩緩蘇醒。
    就算她生前有罪，也該由地府來審判。
    這時，一股腥臭氣息撲麵而來，薑引猛地轉頭，正對上陳斌猙獰的臉。
    一隻手掐住她的喉嚨，將她重重砸在牆上，動作又快又熟練。
    陳斌臉上浮現扭曲的快感，粗重喘息噴灑在薑引耳邊。
    “該死，你們這些女人都該死！下賤的東西，肮髒的東西——”
    ……
    “下賤的東西，肮髒的東西！”
    五歲的陳斌瑟縮在角落裏，看著媽媽歇斯底裏亂砸一氣，爸爸的照片躺在腳邊，碎玻璃上映出他驚恐的臉。
    他不敢亂動，怕引起媽媽的注意，可媽媽還是發現他了，畢竟他是這個家裏最像爸爸的存在。
    “兒子，兒子，你要記住。”
    媽媽緊緊捏著他的肩膀，眼睛裏閃爍著瘋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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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所有女人都不可信，她們都是小三，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爛貨！記住了嗎？記住了嗎！”
    陳斌哭著點頭，跟著媽媽一句句重複那些他聽不懂的話。
    ……
    薑引從不屬於她的回憶裏掙脫出來，那張小小的臉和麵前的臉漸漸重合。
    瘋狂的火焰，終於燒到了他的眼裏。
    薑引反手握住陳斌的手腕，朝反方向用力一擰。
    千萬不要小看一個遺體整容師的體力，因為她平時不僅要一站一天，腿不能軟手不能抖，有時還會徒手幫忙搬運屍體。
    陳斌慘叫一聲，薑引迅速掐了個訣，屏蔽聲音以防引起鄰居注意。
    她看著捂著胳膊嗷嗷亂叫的男人，眼底平靜，看不出悲憫或憤怒。
    陳斌的過去或許悲慘，但這並不是他殘害他人的理由。
    見慣了死亡的人，更能明白，那一條條鮮活生命的可貴。
    所以，也更無法原諒。
    薑引指間再次幻化出棘箭，一步步朝陳斌走去。
    “你、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你沒有證據，法律都沒法判我！你不能濫用私刑！”陳斌滿臉驚恐。
    薑引沒說話，高高舉起棘箭。
    突然，心口一陣劇痛。
    薑引低下頭，一隻青色的鬼手從後麵貫穿了她的心髒。
    女人陰森的聲音在耳邊幽幽響起。
    “……不許動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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