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暗中找茬了，這是明著挖牆腳。
    就算是和世仇家族談生意也能談笑風生麵不改色的陸至淩，此時也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那股火。
    “奇怪，你怎麽隻說你能給她什麽，絕口不提你打算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男人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直直探進孟襟心裏最陰暗的角落。
    “畢竟孟大師連商人的錢都賺，想來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吧。”
    陸至淩自認不是個兩袖清風、毫無道德瑕疵的人，他是商人，在商言商，用自己的籌碼去和對方談判甚至碰撞，就算有時會玩些手段，但從來也不掩飾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最厭惡且看不起的，就是孟襟這種滿口仁義道德，看似一心隻為對方好，卻從來不敢暴露出一星半點真實所圖的人。
    這種人，他們要的是名利雙收，要的是你自己主動把全部價值送到他麵前請他榨幹，要的是扛著高尚的大旗，踩著無數人的屍骨去成佛成仙。
    “而且，你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陸至淩的聲音平靜而低沉，一字一句卻清晰無比，擲地有聲。
    “薑引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不需要通過婚姻實現自己的價值。她足夠優秀，也足夠強大，就算偶然借了別人的助力，那也是對方基於對她的信任，心甘情願獻出力量。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還談什麽托舉和未來，不覺得可笑麽。”
    說完，陸至淩忽略孟襟逐漸扭曲的臉，轉身就走，不打算再和這種人浪費時間。
    “你懂尊重，所以才逼她簽那種羞辱人的協議？”
    陸至淩的步伐頓住。
    那份協議的存在，隻有他和薑引，以及他的私人法務三個人知道，法務簽了合同，不可能泄露任何信息。
    “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和小引的關係。”
    孟襟緩步上前，抬手撣了撣陸至淩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嗓音輕滑得如同蛇行。
    “我們八歲就認識了，她從小爹不疼，娘不愛，隻有我們孟家待她如珍似寶，從她外婆去世後更是如此。小引是個喜歡把事藏在心裏的性子，就算嘴上不說，你猜她心裏會有多信任我，依賴我？”
    “哦，對了，不隻是心裏，還有身體上——陸先生，你們結婚這麽久了，她讓你碰過麽？”
    就算明知道對方是在胡說八道，目的就是激怒他，但陸至淩還是忍不住怒火直衝天靈蓋，一手抓住孟襟的衣服，提起拳頭就要砸上他的臉。
    “師兄，你們在做什麽？”
    薑引抱著白倦，看著眼前這一幕，驚訝中透著茫然。
    “沒什麽，我們鬧著玩呢。”
    孟襟笑著後退一步，不動聲色地掙開陸至淩的鉗製。
    “陸總好像很喜歡我這身衣服，回頭我讓裁縫做兩身類似的，給您送到府上。”
    陸至淩扯了扯嘴角，冷聲道：“那還真是謝謝孟大師了。”
    回程的路上，車裏格外安靜。
    一上車，陸至淩就脫了外套，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白倦剛喝了陸至淩的指尖血，體內功德亂竄，早就休眠調整內息去了。
    薑引給它蓋好肚肚，瞄了身邊人一眼，試探著開口道：“你還好嗎？”
    雖然不知道陸至淩和孟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想來也不會是愉快的事。
    薑引就是有點好奇，這兩個人都不是會輕易和別人起衝突的人，到底是怎麽一言不合……
    “我沒事。”陸至淩揉了揉眉心。
    他隻是思緒有些亂。
    亂的原因，就是他不明白自己的思緒為什麽會亂。
    被孟襟的幾句胡言亂語就擾得心神不寧，甚至動了拳頭，這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他到底在氣什麽？是孟襟和薑引青梅竹馬的既成事實，還是他全家都很喜歡薑引，還是……
    兩人在普量寺裏擁抱的畫麵在陸至淩腦海裏循環播放，尤其是薑引的手搭上孟襟後背的樣子，還貼心地給了特寫。
    陸至淩隻覺得頭更疼了。
    不過，他就算再心煩，也不會隨意亂發脾氣。
    回過頭，正對上薑引有些擔憂的眼神，陸至淩緩緩舒出一口氣，感覺心情平複了一些。
    打算隨便說點什麽轉換一下心情，然而，話一出口卻是——
    “你和孟襟，認識很久了嗎？”
    陸至淩：“……”
    這種廢話，他能不能撤回重說。
    “是啊，大概有十五年了吧。”
    薑引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摸著白倦腦袋上的棘刺。
    “我媽媽去世之後，爸爸很快就再婚了，姥姥怕我心裏難過，帶我出去散心，正好她在雲城有事處理，就把我暫時托付給相熟的孟家照顧。”
    “我在孟家住了一年，他們對我真的很好，孟師兄的爸爸還教了我很多孟家的獨門法術，雖然沒有正式拜師，但他老人家也相當於我的半個師父。”
    “對了，三爺就是那一年醒過來的，他是孟師兄的仙家，但一人一蛇怎麽都相處不好，我夾在中間調和了好久……那段時間，我們每天一起上山下河，到處瘋玩瘋跑，現在想想，那大概是我人生裏最快樂的時光了。”
    薑引還沉浸在美好的童年回憶裏，沒察覺到陸至淩又默默把臉轉向窗外了。
    “那你應該很喜歡他吧。”
    薑引沒多想，“對啊，每次玩過家家都是我和孟師兄扮演夫妻，我還開玩笑說長大要穿最漂亮的婚紗，嫁給孟師兄做新娘子呢，哈哈。”
    黑色賓利緩緩駛進陸家老宅，薑引用衣服把白倦包起來，做好下車的準備。
    “……現在也不晚。”
    薑引愣了一下，“什麽？”
    車停穩，陸至淩推開車門，一條腿邁出去。
    他背對著薑引，薑引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現在也不晚，三年期到，你還可以實現兒時夢想。”
    說完，陸至淩頭也不回地下車離開。
    留薑引一人坐在車裏，一臉茫然。
    “唔……到了嗎？”
    “啊，嗯。”薑引抱著白倦也下了車，“內息調整好了嗎？”
    “差不多吧。”
    白倦活動了一下筋骨，“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哦。”
    薑引還在想著陸至淩剛才奇怪的反應，低低應了一聲。
    白倦歎了口氣，“你呀，是不是連他為什麽不高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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