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薑引坐在殯儀館對麵的小超市裏，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所以，你的大事就是……”
    薑引垂眸，目光落在玻璃櫃台上的手機屏幕上。
    抖抖直播間裏，一個女人正掩麵哭泣，女人看著三十六七歲，在美顏和濃妝的加持下容貌依然姣好，身穿白色低領蕾絲小衫，梨花帶雨的樣子讓直播間裏很多大哥都跟著心疼不已。
    不過，這種心疼大多停留在彈幕層麵，真正給女人打賞的屈指可數。
    “甜甜她生病了！”
    老馬背著手在薑引麵前轉來轉去，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
    “她得了乳腺癌，已經2級了，馬上就3級了！再不手術她會有危險的！”
    薑引揉了揉太陽穴。
    還真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所以，你借錢就是為了給這個……”
    薑引又掃了眼直播間名字，“‘歲月無憂，甜在心頭’治病？”
    “沒錯！”
    老馬停止踱步，目光熱切地望向薑引，“你有嗎？”
    “有。”
    老馬差點喜極而泣。
    “但暫時不能借給你。”
    老馬肉眼可見蔫兒了下去。
    “借錢可以，但我需要問清楚，你和這個甜在心頭是什麽關係？”
    老馬忽然羞澀起來。
    一個四五十歲的禿頂胖大叔在你麵前一臉嬌羞，其油膩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薑引揉太陽穴的力度不自覺又大了幾分。
    老馬把他和甜在心頭的聊天記錄拿給薑引看。
    上麵顯示兩人半年前就加了好友，期間哥哥妹妹之類的的甜蜜稱呼就不提了，聊天頻繁程度更是令人咂舌，有時淩晨兩三點還在互發曖昧表情包。
    薑引：“……”
    這簡直比高中生早戀還上頭。
    不過老馬到底是個老實人，兩人聊天雖頻繁，但內容並不算露骨，頂多就是“甜甜妹妹我想你了”“小馬哥哥我也想你”之類的，還有就是對方偶爾會給他發一些表情“誘惑”的私人照片。
    薑引：“你是她的榜一大哥嗎？”
    老馬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我不懂那些，就是有點閑錢就給她打賞點，她一個女人自己直播討生活也不容易。”
    薑引：“前後一共打賞了多少？”
    “我算算啊，去年，今年……大概一萬多塊錢吧。”
    薑引：“除了微信聊天，有沒有私下見過麵？”
    老馬剛想回答，“你怎麽跟審犯人似的，我收鬼的時候都沒你盤問得這麽細……你是不是懷疑小甜甜是騙子？”
    薑引索性有話直說，“我也是合理質疑，畢竟從你們的聊天記錄來看，雖然曖昧，但一直沒有正式確立戀愛關係，更別提現實中的見麵和相處。二十萬不是小數目，還是先考察清楚比較好。”
    “甜甜不是騙子！”
    老馬一巴掌拍在玻璃櫃上，響倒沒有多響，但確實把薑引嚇了一跳。
    “她、她不是那種人，平時我給她打賞，她都會說平台抽成多，不劃算，讓我隻要多買點她帶的貨就好了……她還給我看了她的體檢報告和身份證照片，都是真的，她不會騙我的！要不是我的錢都存了理財，暫時取不出來，我也不會和你開這個口……”
    眼看老馬有點上頭，薑引也沒急，一隻手覆在老馬的手上，抬眸直視著他的雙眼。
    “老馬，我們認識十幾年了，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也是看著你變禿的。你知道在我心裏，你和我的親人沒有區別，我隻是想盡力排除所有不好的可能，因為我怕你受到傷害。”
    薑引的眼睛澄澈無比，仿佛具有某種魔力，撫平了老馬的躁動的心緒。
    手上傳來陣陣冰涼，更是讓老馬正在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是啊，這是小引啊。
    他怎麽能對這孩子大吼，還對她拍桌子？
    老馬抓著本就剩餘不多的頭發，懊悔地低下頭，“對不起小引，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哎，對不起。”
    老馬不知道，但薑引知道。
    他的魂魄受到了影響。
    這是一種類似於催眠的手段，能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和行為方式，厲害的甚至可以讓對方完全陷入自己的掌控。
    隻不過老馬是生無常，玩的就是魂魄離體穿梭陰陽，所以對方糾纏了他大半年，也不過隻是稍微影響了他的心神。
    最重要的還是老馬自己上了鉤，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甜在心頭”，對方恐怕連影響他的機會都沒有。
    薑引不禁感歎，這是話術和玄學兩個層麵的雙重pua啊。
    “小引，我現在應該怎麽做啊？”
    老馬還是很糾結，“萬一她真的生病了……”
    薑引歎了口氣，她知道，不讓老馬親眼看一看，他是不會死心的。
    “這樣吧，你把她約出來，就說事情太大，需要見麵談。”
    老馬點點頭，發信息的時候激動得手指頭都在顫抖，短短幾個字打錯了好幾次。
    對麵答應得很爽快，把見麵地點約在了北二路一家咖啡廳。
    隔天下午，薑引請假陪老馬赴約。
    見到老馬的那一刻，薑引差點沒認出來。
    老馬不知道從哪弄了頂假發，別說，戴著還挺合適，一身西裝熨燙得平平整整，渾身上下一個褶兒都沒有，胸口假模假式地別著一支鋼筆，懷裏還捧了束玫瑰花。
    乍一看還真像個土大款，人傻錢多好騙的那種。
    兩人在咖啡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
    在老馬即將絕望的時候，甜在心頭又發來一條消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讓老馬去家裏找她。
    老馬一方麵擔心甜在心頭的身體，一方麵又不可避免地像其他男人一樣興奮了起來。
    “要不……還是我自己去吧。”
    老馬搓著手，悄咪咪看向薑引。
    薑引就這麽看著他。(￢_￢)
    老馬歎了口氣。
    這和帶著孩子改嫁的老父親有什麽區別。
    甜在心頭就住在這附近一個老小區，老馬一口氣爬上五樓，站在門口喘勻了氣，才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來了——”
    女人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哢嗒”一聲，門鎖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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