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薑引緩緩睜開眼睛，抬眸和陸至淩交換了一個眼神。
    電影裏的奇跡，終究沒有發生。
    從孩子們的描述中，薑引大概還原了奇奇的遭遇。
    用老師的話來說，奇奇很“怪”，也很“倔”。
    奇奇是在四歲時來到福利院的，他很聰明，長得白淨可愛，又是個適齡的男孩，被領養的希望本來是很大的。
    也確實有人來看過之後，表達了領養奇奇的意願，但每到這個時候，奇奇都會發瘋一樣大喊大叫，直到把領養人嚇走。
    不止院長覺得憤怒和不可理喻，其他孩子們也不理解奇奇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在他們心裏，被領養就代表著擁有了一個家，有了新的爸爸媽媽，每天都可以吃飽穿暖，最重要的是，會有人真心地疼愛他們。
    而拒絕這一切的奇奇，很明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止如此，後來有孩子發現，奇奇經常會自言自語，或者對著沒有人的角落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
    漸漸地，老師們都覺得奇奇腦子有問題，就連很多同伴也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他。
    院長就更不用說了，她本來就是個表麵和善內心陰鬱的人，時常拿院裏的孩子撒氣，奇奇屢次拒絕領養，更是因此成為了她的重點關注對象。
    火災發生的前一天，奇奇再一次因為“調皮”，被院長關進了福利院的小黑屋裏。
    所謂的小黑屋，其實就是一個地下倉庫，裏麵堆滿了雜物，終年不見陽光，所有犯了錯的孩子都會被關進去反省，直到院長點頭才會被放出來。
    小孩子都很怕黑，基本隻要一被抓到地下室門口就會哭著認錯，但奇奇不一樣。
    他稚嫩的臉上總是麵無表情，咬緊牙關一句軟話都不肯說，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了院長，有時候奇奇甚至會被扔進小黑屋裏關上一天一夜。
    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奇奇的消失，火災發生時也是這樣。
    可憐的、年僅五歲的奇奇，就這樣永遠沉睡在了漆黑的地下室裏。
    沒有人知道，廢墟之下還有一具小小的遺骸。
    直到王瀚海的工程隊破土動工，奇奇才終於重見天日。
    可沒想到，王瀚海察覺到奇奇的怨氣最大，頓時大喜，索性直接將他的遺骸封進大樓的地基裏，做成了整個囚魂生財陣的陣眼。
    “原來這三起事故，都是他做的。”
    薑引感受著來自地下的冰冷的溫度，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不是的，奇奇不是壞孩子！”
    名叫壯寶的胖乎乎的小男孩大喊，“他、他雖然很奇怪，和我們都不一樣……但是他會救掉在樹下麵的小鳥，還會把自己的飯分給我吃，他不是壞孩子！”
    “對！奇奇不是壞孩子！”
    “他不是！”
    其他孩子們也紛紛附和。
    “我們一起把奇奇救出來！”
    一雙雙小手穿過地上的磚頭和碎石，發現這樣做無濟於事之後，壯寶甚至想一頭鑽進地底下去。
    薑引連忙製止了他，“你們先去那邊，等我找到奇奇，再送他過去找你們，好不好？”
    一向乖順的孩子們卻齊齊搖了搖頭。
    “要走就要一起走！”
    “對，陽光福利院一個都不能少！”
    “一個都不能少——”
    四周依然寂靜，奇奇一點現身的意思都沒有。
    可薑引能感覺到，他就在附近。
    看著崽們堅定的小表情，薑引長長歎了口氣。
    沒辦法了。
    隻能再擺一次供台試一試了。
    不過剛才奇奇沒出現，說明他和普通的鬼魂不一樣，看來這次要用更強力一點的咒語。
    這時，身後突然掀起一陣狂風。
    衝天的鬼氣從四麵八方襲來，孩子們尖叫著到處躲藏，場麵一片慌亂。
    鬼魂的特性就是如此，在麵對比自己強大的力量時，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狂風之中，一個瘦小的身影逐漸顯現。
    “奇奇！”
    晴晴強忍著恐懼，顫抖著踏出一步，想要靠近身處狂風中心的男孩。
    “奇奇……我們……一起回家……”
    可男孩根本看都沒有看她。
    他沒有看任何人，或者說，他已經感知不到任何人。
    他的外表和其他孩子的鬼魂很相似，但露在外麵的皮膚更顯蒼白，上麵遍布著一道道紅色的細線，仿佛暴露在空氣裏的脆弱血管。
    男孩雙眼翻白，空洞地仰望著上方，似乎想要尋找記憶裏的顏色，可他的頭頂沒有天空，隻有灰黑色的鋼筋水泥。
    “奇奇。”
    薑引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男孩突然感應到了什麽，頭部迅速轉向薑引，可怖的小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薑引又向前走了一步，見男孩沒有抗拒，稍微鬆了一口氣。
    剛再度抬起腳，一道黑色的鬼氣直接擊碎了薑引麵前的地麵。
    濺落的碎石劃破了她的眼角，一滴血淌落下來，如同紅色的淚珠。
    “薑引。”
    身後傳來陸至淩的聲音，薑引伸出手，示意他別動。
    她想，她明白王瀚海把陣眼設在這裏的原因了。
    薑引抬眸，漂浮在空中的男孩周身散發出濃重鬼氣，他的右手掌心朝上，手指虛虛彎曲著，中間托著一團黑色的不明物。
    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那黑色中還夾雜著縷縷銀白。
    和薑引剛才探入地下的銀色絲線如出一轍。
    原來，他和她是一樣的人。
    薑引望著男孩蒼白扭曲的臉龐，隻覺得心髒一陣刺痛。
    奇奇之所以會自言自語，甚至頻頻做出異於常人的舉動，隻是因為，他是天生的靈力者。
    他和薑引一樣，能看到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他的能力，甚至比幼年時的薑引還要強。
    小孩子的認知本就有限，很難區分現實與虛幻，薑引小時候有姥姥悉心引導，尚且花了很長時間才能平衡和分辨陰陽世界。
    小小年紀，孤身一人的奇奇，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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