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慧媛還有一點很厲害。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並且可以為此放下一切，不擇手段。
    簡稱，豁得出去。
    當初嫁給比她大八歲還離異帶娃的程文彬是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程家不缺錢，王慧媛平時私下的打扮也很端莊得體，但今天，她大概是穿了衣櫃裏最簡陋的衣服，頭發也粗粗紮起，哭的時候垂著頭，兩側散落的鬢發隨著動作顫抖。
    好一個苦情劇裏的苦命女主。
    一出真正的好戲，不光演員要入戲，服化道也要用心才是。
    薑引真想把陸至心叫回來，兩個人一起觀摩欣賞。
    “你哭夠了就回去，要不然我給程弛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王慧媛的哭聲一頓，抬起頭，滿臉淚水地望著薑引，眼睛裏是來不及掩飾的震驚和憤怒。
    她家境差，學曆也不高，所以事事仰賴丈夫，聽丈夫的話。
    她相信丈夫一定是為了兒子好，所以她今天才會到這裏來，隻要能給兒子掙一個好前程，要她怎麽裝瘋賣傻，甚至下跪都可以。
    但是她兒子不行。
    她可以不要尊嚴，但是不能讓兒子和她一起丟人！
    “小引，小弛好歹是你親弟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不認我們沒關係，但你不能不管他啊，等你爸爸百年以後，他就是你唯一的親人了啊。”
    王慧媛擦了擦眼淚，正想再輸出一波愛的教育，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她。
    “我回來了。”
    灰太耶站在樓梯口，一隻小手上拎著兩個紙袋，一手還舉著支冰激淩。
    他看看薑引，又看看王慧媛，怯生生地眨了眨眼睛。
    “回來了。”薑引上前，用手捂住他凍得有點發紅的耳朵，“玩得開心嗎？”
    灰太耶點點頭，小聲問道：“她是誰呀……”
    這時，灰太耶背上的雙肩包動了動。
    眼看那兩隻就要按捺不住，薑引捏捏灰太耶的臉蛋，“一個客人而已，乖，你先回房間吃冰激淩看電視，我一會兒就上去。”
    “好。”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王慧媛眼珠一轉，嘴角浮起一絲了然的微笑。
    “這孩子……和陸姑爺長得還挺像的。”
    薑引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直到看見王慧媛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是，這豪門大戶的，在外麵有個孩子也正常，你既然嫁進來了，就要多包容一些。不過我看這孩子和你挺親的，隻要你好好對他，他以後一定會孝順你的，畢竟人都懂得感恩。”
    “感恩”兩個字，還特意咬了重音。
    見薑引不說話，王慧媛以為被她說中了。
    她心中暗喜，同時多了一種莫名的平衡感。
    這種心情和當初薑引被殯葬專業錄取時一模一樣。
    當時程文彬大發雷霆，說薑引玷汙了程家的門楣，王慧媛也理所當然地以為，薑引一輩子就這樣了，每天和死人為伍，最後找個也吃這碗飯的男人，在陰暗的角落裏庸庸碌碌地度過一生。
    所以當得知薑引嫁進陸家時，她是目瞪口呆的。
    她不明白這個丫頭有什麽本事，能攀上這潑天的富貴。
    想來想去，最後得出結論：她隨她媽。
    王慧媛在倉庫裏見過薑引親媽的照片，和她不同，那是一個極美的女人，眉眼俏麗靈動，神采飛揚，用家裏老人的話說，這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就是這樣的女人，當初把她丈夫磋磨得一蹶不振，就連生的孩子也要隨她姓，這在王慧媛眼裏簡直是不可理喻。
    薑引這份拿捏男人的本事，大概也是隨了她親媽。
    王慧媛心裏雖然不痛快，但表麵上還要裝出一副為薑引高興的樣子，畢竟不管怎麽說，有這一層親戚關係在，對程弛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薑引也是個給人當後媽的。
    都說有錢人家水更深，天底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她早該想到的。
    高興之餘，王慧媛發現，這是個好機會，她正好可以借這件事，換個角度說服薑引。
    以一個同為“後媽”的身份。
    “哎，也怪阿姨，之前沒想到原來你的日子也不好過。”
    王慧媛歎了口氣，循循善誘，“不過小引啊，聽阿姨一句勸，日子越是難，就越要把能抓住的東西握在手裏。對了，你這次正好可以用小弛出國的事測試一下陸姑爺，看他是不是對你言聽計從。而且等小弛以後有了出息，他們知道你娘家有人撐腰，你那個養子也不敢隨便欺負你。”
    薑引嗤笑一聲，“剛才說他會孝順我，現在又說他欺負我，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薑引一直沒吱聲，是想聽聽她到底還能說出多麽毀三觀的話，一會兒也好上去說給白倦它們聽，權當個茶餘飯後的樂子。
    現在說來說去就那麽幾句，她有點煩了。
    王慧媛愣了一下，連忙找補道：“哎，人心難測，我也是為你的將來考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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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可不必。”
    薑引拿起包，“因為他不是陸家的孩子，他是薑家的孩子。”
    “薑……”
    王慧媛張著嘴，一副大腦宕機的樣子。
    薑引和她解釋，純粹是不想讓她出去亂說，壞了陸至淩的名聲。
    “你應該知道我們家是幹什麽的吧，剛才那位是我的仙家，你要是想不明白，回去問問你兒子，他跟他們還挺熟的。”
    王慧媛猛地回神。
    她見過薑引身邊那隻刺蝟，但因為程文彬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兒頗為忌諱，她也沒仔細問過。
    薑引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這和她兒子有什麽關係？
    王慧媛忽然想起幾個月前，有一天晚上程弛從外麵回來，渾身髒兮兮的，但是整個人心情特別好，還和她說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王慧媛忽然就不淡定了，“小引，你有什麽怨氣可以朝我撒，但小弛好歹叫了你那麽多年姐姐，你可不能害他啊。”
    薑引瞥她一眼，“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害他。”
    王慧媛還想說什麽，薑引已經叫張嬸送客了。
    眼看薑引頭也不回地離開，王慧媛意識到她是真不打算管這個事了，一時著急脫口而出。
    “薑引，做人不能太偏心，都是程家的血脈，你憑什麽隻出錢給你爺爺遷墳，對你弟弟的事就不聞不問？！”
    薑引上樓梯的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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