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依山傍水，環境很好，不知誰家養的白鴿，偶爾會從樓前的空中飛過。
    李婉清望著一片湛藍中劃過的白羽，有些渾濁的眼底平靜安定。
    “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說起來，阿淩也不容易，尤其是有他那對不靠譜的爸媽。”
    “他爸一輩子追求自由，阿淩剛一畢業，他爸就把集團一大攤子事全扔給他，自己跑到國外逍遙快活，他媽什麽都好，偏偏是個……那個詞兒怎麽說得來著……哦對，戀愛腦，為了老公，拋下國內蒸蒸日上的事業。”
    “他們是瀟灑了，受累的都是阿淩。那時候心兒剛高考完，天天嚷嚷著進娛樂圈，阿淩又剛接手集團，一大幫股東對他虎視眈眈……我一個老婆子，能幫他的太少，全靠他自己一步步走過來。”
    李婉清笑了笑，“別人聽著可能覺得我無病呻吟，瞎矯情，但是，我是真的心疼我孫子啊。”
    “阿淩和心兒不一樣，心兒是個天生的小人精，感情充沛又善於體諒別人。阿淩有些隨我，表麵看著強勢，處理起公事遊刃有餘，但越是麵對親近在意的人，他越是笨拙。”
    “他就像個猶豫不決的孩子，捧著自己滿心的喜歡和愛，一股腦兒地想全部塞給人家，經常用錯了方式，傷人又傷己。”
    “所以啊，小引。”
    李婉清看著麵前的女孩，她那麽像自己的摯友，卻又擁有著獨屬於自己的美麗鋒芒。
    “多給他一點時間和機會，好嗎？”
    薑引一怔，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她好像不太明白李婉清的話，但又好像完全明白。
    那一刻，她的腦海裏浮現的是和陸至淩一起在老家時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有那張白紙黑字的婚姻協議。
    薑引心裏湧起一股莫名卻又強烈的失落。
    她不禁想，協議期滿之後，如果奶奶知道這件事，會是怎樣的心情。
    這時，身後響起兩聲“叩叩”的敲門聲。
    薑引回過頭，墨色的眼瞳微微睜大。
    “陸……你來了。”
    陸至淩應了一聲，沒好意思說他早來了，一直在外麵偷聽牆角來著。
    “療養院的院長給我打電話了。”
    陸至淩在床邊坐下，語氣盡量溫和，“你的肝是老毛病了，別總想著往外跑，好好休養，正好在家過年。”
    李婉清撇撇嘴，“看我心情。”
    陸至淩無奈，“奶奶。”
    “好啦好啦。”李婉清靠在薑引肩膀上，當著陸至淩的麵小聲吐槽，“你看，我說又會嘮叨我吧。”
    薑引露出笑意，抬起頭，無意之間，和陸至淩四目相對。
    薑引一開始還有點別扭，但陸至淩眼神坦然，片刻後，她也一笑釋懷。
    兩人陪李婉清吃了晚飯，起程回家時，天已經全黑了。
    薑引說想走走，陸至淩就讓司機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下，他們一起散步回家。
    夜晚的街道很安靜，等距離的路燈彼此銜接一般照亮腳下的路，兩道影子明明滅滅，時而分開，時而合而為一。
    走過了一段隻有腳步聲回蕩的路後，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對不起。”
    彼此對視一眼，笑意瞬間彌漫。
    “對不起，我應該事先詢問並尊重你的意見。”陸至淩認真道。
    薑引點點頭，“對不起，我也不該那麽大聲吼你。”
    陸至淩遲疑片刻，“其實，也沒有很大聲。”
    “真的嗎？”薑引表示懷疑，“可是黃慢慢說它在樓下都能聽到我憤怒的吼叫。”
    陸至淩：“……可能它的耳朵比較敏銳吧。”
    薑引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不過，如果我以後又做了讓你不開心的事，你可以隨時吼我。”
    薑引撲哧一笑，揚起下巴，難得露出一點小耍賴一樣的表情，“真是，說得我好像脾氣很差似的。”
    陸至淩被她的小表情可愛到了，情不自禁道：“和我在一起時，你不用考慮應該怎樣，你想怎樣就怎樣。”
    薑引愣了一下。
    陸至淩也察覺到不妥，這話太過自大，好像還有點過火。
    正想解釋，薑引忽然道：“真的嗎？”
    他們停在兩個路燈的交界處，光線微暗，但剛好足夠他們看清彼此的臉。
    薑引就那樣坦率而無畏地望著他，眼神幹淨得仿佛獨立於這世間，又像一汪泉水裏灑滿了星辰。
    那一刻，薑引也在陸至淩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場景。
    那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眼底，偶爾有一兩顆星閃爍。
    直到後來，薑引才知道，那不是什麽星星，而是她自己。
    “……真的。”
    陸至淩低沉的嗓音回響耳畔，同時靠近的，還有屬於他的清新凜冽的氣息。
    兩道拉長的影子慢慢貼近。
    薑引悄悄攥緊衣角，她好想捂住自己的胸口，怕陸至淩聽到她不聽話的丟人的心跳聲。
    鼻尖相碰，這是來自他的禮貌的試探。
    薑引唇瓣輕啟，閉上了眼睛。
    在寒冷的空氣裏，他們的溫度同樣熱烈。
    交纏之間，薑引不自覺地抬起手，抱住了陸至淩的腰。
    手感真好啊，薑引迷迷糊糊地想著。
    然後，就感覺一隻大手輕柔地扣住了她的後腦勺，迫使這個吻更加深入。
    隨著一聲輕響，絢爛的煙花在兩人頭頂的夜空中綻開。
    陸至淩沒有睜開眼睛，但他知道，今晚的煙花，一定美麗至極。
    不遠處的別墅裏，一對穿著家居服的小夫妻打開窗戶，興致勃勃欣賞煙火。
    忽然，妻子“咦”了一聲。
    “街上的那是誰啊，大晚上的還挺有情調。”
    “別瞎看，尊重人家隱私。”丈夫掃了一眼，剛想關窗，忽然也“咦”了一聲。
    “那外套……oro piana的最新限量款！”
    妻子無聲翻白眼，隔了那麽遠你都能認出是限量款，難怪公司業績一直上不去，有時間都看時裝雜誌去了吧。
    “我去，是陸總，那是陸至淩哎！”
    丈夫發出了八卦的聲音。
    “他熱吻的那個……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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