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引直視著他的眼睛，似乎想透過那層偽裝的迷霧窺探到什麽。
    “師兄的意思是？”
    孟襟歎了口氣，“你也看到了，孟家現在上上下下全靠我一個人，寧城的業務越來越多了，其他人我又信不過。”
    “你來幫我，我把寧城這邊交給你全權負責，憑你和我的能力，什麽做不成？”
    “能重新壯大出馬一派，也未可知。”
    薑引抿了抿唇，這餅畫得可有點大了。
    “我是說真的。”
    似乎知道薑引在想什麽，孟襟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你有黃白灰三仙，而我有柳灰二仙，如果能合而為一，哪個家族是我們的對手？”
    薑引抬眸，“你怎麽知道？”
    孟襟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毋庸置疑的啊，多少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我們的起點，隻要我們——”
    “我是說，”薑引打斷他的慷慨激昂，“你怎麽知道我有灰仙？”
    灰太耶的事，她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就連暫住證都特意先沒去辦，現在灰太耶在寧城根本就是查無此仙。
    “因為你身上有灰家的氣味。”
    孟襟絲毫不慌，微微笑道：“雖然道行低了些，但它天資不錯，而且，對你好像十分忠心。我家也有一位灰四爺，有空可以讓他們碰個麵敘敘舊。”
    “那就不必了，我家這個膽小，恐怕聊不到一起去。”
    薑引表麵笑得和氣，實則心裏一陣涼意。
    孟襟在撒謊。
    灰太耶雖然修為不高，但極善於隱藏氣息，薑引又特意佩戴了隱匿身上仙家味道的法器，別說是孟襟，就是灰家老祖宗來了也不見得能發現。
    更別說連灰太耶的道行天資都一清二楚了。
    孟襟調查她，或者說，他一直在監視她。
    “師兄，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
    薑引突然轉變話題，孟襟怔了一下，隨即溫聲道：“好著呢，每天早晨起來都要打兩套太極拳，前幾天跟家門口的老頭下象棋，輸了還和人家吵架。”
    “是嗎。”薑引眉眼彎彎，“那就好。”
    又扯了幾句別的，薑引看了眼時間，“師兄，我先回去了，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
    說完，薑引轉身要走，卻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小引，還記得在雲溪灣我說過的話嗎，從小到大，我的心意一直沒有改變過。”
    男人眼中的深情幾乎快滿溢出來，“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孟襟站在蕭瑟的冬景裏，氣質卓然，眉眼溫潤，和薑引印象裏那個溫柔的小師兄一模一樣。
    但此時此刻，薑引卻有些不認識他了。
    “薑引。”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薑引回過頭，愣了一下，下意識掙開了孟襟的手，“你怎麽回來了？”
    陸至淩還穿著葬禮上的那件黑色大衣，整個人的氣場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陸至心說在殯儀館看到了熟人，我當然要來打個招呼。”
    陸至淩走到薑引身邊，不著痕跡地將她擋在自己身後。
    “孟先生，好久不見。”
    “陸總。”
    孟襟皮笑肉不笑，“我不過和小引說幾句話而已，你居然跟到了這裏，占有欲太強可不好哦。”
    “沒辦法。”陸至淩揚起下巴，“我太太太過優秀，總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來打擾她，我不過是來打掃衛生的而已。”
    眼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這時，薑引的手機震了起來。
    “姐……嘔……你快回……嘔……回來……嘔……”
    趙小敷的聲音斷斷續續從電話那頭傳來，薑引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掛了電話拉起陸至淩的手就走。
    “出事了。”
    “怎麽了？”
    “不知道，趙小敷聽起來不太對勁。”
    ……
    孟襟像一個局外人一樣被拋在身後，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他的目光緊緊盯在兩人自然而然握在一處的手上，直到薑引和陸至淩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拳頭猛然攥緊，指關節發出咯吱脆響，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鬆開。
    孟襟抬手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
    又一片枯葉落在腳邊，被黑色皮鞋用力碾碎。
    “告訴他們，計劃提前了。”
    ……
    薑引讓陸至淩去老馬的超市裏等一會兒，自己先回了殯儀館。
    剛推開大廳的門，就聽見一陣狂吐彩虹的美妙聲音。
    趙小敷癱在沙發上一臉慘白，實習生小蔣和小董抱著角落裏的垃圾桶你一口我一口，畫麵一片馬賽克。
    薑引皺眉，“去衛生間吐，被逝者家屬看到怎麽辦。”
    小蔣抽空抬起頭，一臉委屈，“師父，衛生間滿員了，連洗手池都……嘔……”
    薑引：“……”
    這到底是看見什麽了。
    薑引一手一個給他倆拍著背，又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小董虛弱中帶著感動，還是小薑師父好，人漂亮技術好又溫柔，不像趙小敷隻會嫌棄他們，結果自己第一個衝進衛生間。
    薑引：“吐完自己把垃圾桶收拾了。”
    小董：“qaq”
    薑引走到沙發旁邊，還沒等她開口，趙小敷直接閉著眼睛伸出一隻手，“不要問，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薑引懶得理他，直接去了地下一區。
    往生室的門開著，裏麵隱約傳來低聲說話和歎氣的聲音，薑引探頭一看，殯儀館裏的幾位老師傅都在，還有兩個人她不認識，但看著有些麵熟。
    “小薑來了。”
    劉師傅瞥見薑引探頭探腦的樣子，朝她招招手。
    “這是我們館裏的小薑，薑引，別看剛工作幾年，技術和素質都是穩穩的，之前的碎屍就是她主持修複的，以後絕對是咱寧北的頂梁柱。”
    劉師傅平時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突然這麽直白地誇獎她，薑引還有點不好意思。
    劉師傅給薑引介紹，“這兩位是寧西殯儀館的同行，之前殯葬交流會上見過。”
    薑引想起來了，連忙點頭問好，“老師們好。”
    其實這兩位都是從業幾十年、在寧城遺體整容方麵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人物了，隻是薑引平時隻學習不記人臉，一時沒有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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