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某種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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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然麵無表情地聽著楚丹秋自言自語地抱怨“缺乏想象力的庸人”和“自食其果”之類的話。

    過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掛起愉快的笑容,把注意力轉回到他身上。

    看來這所學閣裏沒有一個是正常的老師。

    林昭然不禁懷疑,是教學的壓力導致了這種結果,還是隻有瘋子才會願意在這裏任教。

    「不過,我跑題了,」楚丹秋愉快地說道「我想我該停止浪費我們的時間,告訴你我想讓你做什麽了。來,我給你演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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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丹秋要求複現的方晶頗為精妙。

    其核心不過是以明光術為基的燈盞,卻暗藏諸多玄機

    需識得特定口訣方能啟閉;

    須辨明主人真言與尋常閑談之別;

    備有三重明晦變化;

    若某麵被物所遮——如置於地麵或裹入錦衾——便自行斂去該處光華以節真元;

    快速輕叩任意兩麵即可調控其明滅;

    更可認主而定,唯奉一人之命。

    楚丹秋道不必強求毫厘不差,隻消看他能參透幾分便好。

    此言大善,因這考題遠比他往日所習符籙圖譜繁複百倍。

    下回授業定在朔日,雖有兩日閑暇,他自忖難以盡解其妙。

    對此等授業之道,林昭然心下五味雜陳。

    楚丹秋確將他視作可造之材,此為其善;

    然這般「投之深淵而後觀其鳧水」的教法,未免太過酷烈。

    「進。」

    林昭然在踏入趙虛明書齋前長歎一聲。

    好個周終結語。

    縱有千般不是,楚丹秋的授業方式比這位可親得多。

    「林昭然?坐。」趙虛明根本不等回應。

    一支狼毫破空而來,被他嫻熟接住,卻不想筆尖竟自行浮於掌心旋轉——糟,這下意識之舉怕要招來責難。

    「燃光。」趙虛明眼皮都不抬,對他這番炫技全然無動於衷。

    林昭然早料到此節。

    狼毫倏然回掌,綻出幽幽冷焰。

    不待吩咐,他已令毫光流轉七彩,時而明滅變幻,盡顯掌控之精微。

    趙虛明霜眉微挑「老夫可沒說準你停懸筆之術。」

    林昭然唇角幾不可察地一顫。

    若以為這能難倒他,未免太小覷人了——將兩種真元操控合練早是家常便飯。

    轉眼間,那支狼毫便在半空旋出光痕,如螢火織錦。

    趙虛明指節輕叩書案,似在沉吟。

    莫非當真令這嚴師語塞?當真要天下大亂了!林昭然暗自期待這怪人還能出什麽難題。

    「焚物之試大可免了。」趙虛明忽然道,「終究是三式中最粗淺的。」

    此言倒讓林昭然心頭一緊——較之懸筆與燃光,他控火之術確稍遜一籌,自然打死也不會承認。

    「根基尚可,雖未登堂,也算入室。至於心性麽……」他忽然從案底抽出一卷帛書:

    「雲墨心特意求情,要老夫『稍斂嚴苛』。縱使很想重夯你那搖搖欲墜的根基,且暫授些進階法門罷。」

    卻見趙虛明遞來一條素絹,林昭然一時茫然無措。

    「這是……?」

    「蒙眼布。」趙虛明冷然道,「縛目則不見物。」

    「弟子愚鈍,不知此舉何意?」

    「練爾感知真元之能。」趙虛明袖中突然滑出三顆瑩潤玉珠,「蒙眼之後,老夫會以這些注靈珠擲你。」

    林昭然瞠目結舌,疑為幻聽。

    「或左肩,或右肩,或直取麵門。」趙虛明指尖輕彈,彈珠淩空劃出光弧,「中一發則扣一分,妄動亦扣一分。得十分即止,否則練至課時盡。」

    竟真是字麵意思!

    林昭然暗自咬牙——趙虛明啊趙虛明,這就是你說的「稍斂嚴苛」?

    此後半月,林昭然埋首符籙圖譜之中,日子忙碌卻規律。

    楚丹秋見他勤勉,授業愈發盡心,竟連休沐日也要加課——這位教習似乎全然沒有私務纏身。

    雖獲益良多,但那疾風驟雨般的進度令他暗自慶幸回溯之期將至。

    這般授業,他自忖至多再撐月餘便要力竭。

    有趣的是,此番輪回似乎格外惹人注目。

    或因他在雲墨心麵前展露的才學,或因他默默接下楚丹秋布置的如山課業,又或許……

    趙虛明竟破天荒在其餘教習麵前美言了幾句?

    最後這條想必是他想多了,畢竟那「蒙眼避珠」的試煉至今仍無寸進。

    無論如何,眾人對他突然青眼有加,倒是稀奇。

    往日任憑他如何用功,也少有人側目。

    本欲借勢謀些便利,奈何終日案牘勞形,竟連算計的力氣都沒了。

    且待下回重啟再作打算。

    這般矚目卻壞了他結交墨玄的打算。

    那摩羅族少年本就忌諱引人注目,若與林昭然往來密切,必招來諸多窺探。

    更何況墨玄還要照料幼女,縱使尋常時候,怕也無暇與同窗交遊。

    倒是慕容雪對他青眼有加——雖然他全然不明就裏。

    便在此時,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一陣天旋地轉的撕裂感襲來,萬物盡墨。

    再睜眼時,琪琪正壓在他身上,滿臉得意。

    此事緣由,林昭然隻想到兩種可能。

    其一,有什麽人或物在他毫無察覺時取了性命。

    但他自忖近日未曾結仇,世間也罕有能令人瞬息斃命的天災,何況連痛覺都未及感知。

    其二便更教人不安——當他在青雲城研習符籙圖譜時,張明遠正在某處行險。

    張明遠死了。

    其魂魄溯回往昔之時,將他的魂魄也一並拖了回來。

    這便意味著……他與張明遠有某種他不知道的聯係。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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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然重重踏進房門,反手甩上門扉,力道大得驚人。

    他早該料到藏書樓裏尋不到半點關於魂契的新知,但空耗整日光陰仍令他心頭火起。

    那些典籍翻來覆去都是初入學閣時聽過的老生常談魂契乃凶險莫測的禁忌之術,稍有不慎便會釀成駭人惡果。

    總有些癡兒妄圖借魂契締結姻緣,不出三月便因魂魄相侵對簿公堂。

    最可怖處在於,締約雙方必有一人漸被對方心神侵染,最終性情大變,化作唯命是從的提線傀儡。

    此法用於締結本命靈契馴化靈獸倒還相宜——禽獸蒙此點化往往靈智大開,更能駕馭天賦神通。

    但若施於開靈智之輩

    他顫抖著五指插入發間。

    此刻隻盼自己猜錯——

    若真與張明遠結了魂契,對方真元容量是他理論極限的六倍有餘,性子更是天生張揚,更遑論那人在時光回溯中多熬的數十寒暑

    勝負之數,不言自明。

    最棘手的是此事竟無人可訴。

    他幾乎能確定——正是這魂契(或類似之物)令他隨張明遠一同陷入時光回溯。

    若貿然求助,旁人定會主張斬斷魂契(此乃常理,若在平日他必欣然應允)。

    可一旦張明遠在月末重啟循環,他這些時日在回溯中所得種種,連同記憶都將煙消雲散。

    當真進退維穀。

    他深吸幾口氣。

    或許自己太過悲觀——按他與張明遠懸殊的修為差距,若真有魂契侵蝕,此刻早該性情大變。

    可他分明未覺半分異樣,更無絲毫屈從之念,尤其對那廝。

    看來事態未必如想象中糟糕,說不定隻是自己杞人憂天,忽略了其他合理解釋……

    忽聞叩門聲。

    這個時辰——

    是了,定是陶晚晴。

    他長歎一聲,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待得叩門聲漸成擂鼓之勢,才勉強開了房門。

    「喲,小強!」

    「姑奶奶。」林昭然語氣裏摻著三分無奈七分倦,「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可要進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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