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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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噴術未能燒毀演武傀儡,林昭然轉而掐訣祭起護盾術,原以為光憑成形便足矣。
不料陶晚晴突然從腰間抽出術杖,一道紫芒直擊屏障。
他瞳孔驟縮,卻見那半透明力場將紫芒盡數擋下,化作一縷輕煙消散無蹤。
「你發的什麽瘋!?」
「試試成色罷了。」她滿不在乎道,「不過是道染色術,徒具其形。」
林昭然險些脫口而出——這護盾術連奪命術法都擋過。
終究隻能瞪她一眼作罷。
最終陶晚晴承認一時無計可施,悻悻然繼續扔起彈珠。
卻明言改日要請父母參謀,此等練法僅此一回。
經討價還價,雙方約定往後每次修煉,除卻她那些奇思妙想外,至少需有一個時辰的彈珠訓練。
實則鬥法之術眼下隻是末節。
他漸漸明白,再不能這般渾噩度日。
雖原打算在脫出時光回溯前精進術法,但魂契威脅迫在眉睫——滯留愈久,契約徹底生效、吞噬本我的風險愈大。
此番心神受創更昭示著,這時光回溯本身危機四伏,豈能等閑視之。
一個粗略的計劃在他腦海中成形。
首要之事,便是查明時光回溯的來龍去脈——其成因、運轉規律,以及脫身之法。
其次,他與張明遠之間的關聯究竟為何?
再者,那場入侵時機未免太過巧合,與時光回溯又有何幹係?
要解答這些疑惑,需精通卜算、情報搜集與潛行匿蹤之術,此三項當為修煉重心。
其他術法雖也要學,但這三樣才是當務之急。
藏書樓的半師之誼須得善加利用,定要在時光回溯的局限內,將文獻檢索的本事學個透徹。
天衍閣藏書樓乃無價寶庫,要解心頭疑惑,少不得要在此下苦功。
此前搜尋無果,多半是因權限不足,加之自己檢索技藝生疏,並非真無相關記載。
他需習得突破藏書樓禁製區域之法,並掌握高效查閱的技巧,而呂冬蓮與安慧心正是最佳引路人。
明日一早,便去應征藏書樓差事。
隻可惜此番回溯為時已晚,否則定要再討雲墨心歡心,選那卜算之術作為專精。
若她能有楚丹秋一半嚴苛,這門艱深學問學起來反倒事半功倍。
正思忖間,他剛踏上住所樓梯,眼前便驟然一黑——再睜眼時,琪琪已蹦到他身上道晨安。
想來又是張明遠遭了不測。
這回才過數日便輪回。
但願那廝早日參透所圖之事,這般毫無預兆地被迫回溯,任誰也消受不起。
他卻不知,這等念頭最易招來禍事。
林昭然猛然睜眼,腹部劇痛令他全身痙攣。
有什麽東西壓在身上,這一撞倒把睡意撞得煙消雲散。
「晨安,兄長!」歡快到刺耳的嗓音在頭頂炸響,「晨安晨安晨安——!!」
他低吼著將琪琪推開。
第五次!
這已是第五回在回溯開始沒幾天就被迫輪回!
那張明遠究竟要死多少次才明白該暫避鋒芒?
換作是他,第二次失敗就該另謀他法了......
他一把抓起床頭眼鏡,趁琪琪還沒回神便大步衝向盥洗室。
這般短暫而頻繁的重啟,不僅攪得他心神不寧,更將諸多謀劃盡數打亂。
眼下除了去藏書樓翻檢典籍,盼著張明遠別再三天兩頭尋死外,竟是無甚可為。
那廝到底在折騰什麽?
不過也無需太過焦躁——這般情形總不會持續太久吧?
再有個十次、十五次回溯總該夠了?
嗯,想來......差不離。
「喲,小強!」
林昭然默然側身讓陶晚晴進門,慢吞吞地掩上門跟在她身後。
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拖遝步伐的不耐,卻渾不在意。
他故意拖延時間,心中權衡著對策。
他確實打算與地下暗渠中那些通曉心術的蜘蛛接觸,但此刻前往無異於自尋死路。
無法保證它們會如上次般友善,而它們的心術即便在時光回溯中也極具威脅。
在深入青雲城地下世界前,他需找到護持心神之法。
可惜目前隻在藏書樓尋得一道心術禁製,偏偏此術會將所有心神感應隔絕在外,連傳音術都無法施展。
他需要更精妙的防護。
不過,雖不願親入九淵地宮,卻也不能坐視陶晚晴去送死。
理智而言本不必在意——橫豎數日後一切重置,她自會無恙。
可偏偏就是放不下,既然每隔幾日就要重演這番對話,不如設法勸她打消念頭。
他心知此事不易。
陶晚晴的固執,怕是比張明遠更甚三分。
「陶師姐近日可好?」他起了話頭。
「馬馬虎虎,」她歎氣,「想尋個師父帶,總是不順。你也知道的。好在今年當了董鈞的助教。對了,你可曾選修非術法課?」
「不曾。」他答得輕快。
「就知道,」陶晚晴翻個白眼,「早該選的。姑娘家都——」
「——愛慕習武少年,是極是極。」林昭然故作高深地點頭:
「你怎找到這兒的?我昨日才搬來,連房間號都未與人說。用了卜算術?」
「呃,正是,」她承認,「簡單得很。」
「這弟子宿舍不是該有防護陣法麽?」
「不過防火防賊,防著走廊鬥法、召魔之術之類的粗淺禁製罷了。」她聳聳肩,「說正事,明日有個差事,想邀你同往。」
林昭然靜聽她滔滔不絕。
實則是後日而非明日——陶晚晴口中的「明日」與常人大相徑庭。
除此之外,她倒算如實相告。
甚至坦言可能遭遇凶物,卻信誓旦旦保證他們足以應付任何狀況。
嗬。
「任何狀況?」林昭然狐疑道:
「我恰巧讀過妖獸圖鑒,蛛類尤為難纏。
單是一隻灰魘便能屠盡整支獵妖隊,而它們最大不過常人體型。
遁空蛛更能憑空躍出,將人拖入其洞天巢穴。
更有甚者,某些蛛類已開靈智,精通心術......」
最後這句倒是一語雙關的玩笑。
九淵生態縱是專精此道的術士也難窺全貌,其中妖物記載更是寥寥。
也難怪他發動安慧心與呂冬蓮一同搜尋,仍在天衍閣藏書樓找不到半點關於心術蜘蛛的記載。
是他多心,還是這天衍閣藏書樓當真徒有虛名?
每每查閱典籍,總是失望而歸。
不過轉念一想,近來所尋之事,不是晦澀難解,便是近乎禁忌,抑或兼而有之。
「得了吧,」陶晚晴嗤之以鼻,「少杞人憂天。這等凶物豈會蟄伏在青雲城地下?我們又不往九淵地宮深處去。」
「依我看,根本不該去,」林昭然堅持道,「此事凶兆甚重。」
陶晚晴翻了個白眼,語帶不耐:「稀奇,你何時變得這般迷信?」
「時移世易。」他故作高深道,想起時光回溯的隱情險些失笑,又強繃住臉色,「說真的,我心頭警兆大作。為此送命,值得麽?」
此言顯然不妥——陶晚晴霎時柳眉倒豎。
想來是將這話當作對她術士修為的輕蔑。
不待他道歉改口,叱罵已劈頭蓋臉砸來。
「本姑娘才不會送命!」她怒喝:
「老天爺,你這口氣活像我爹!我不是三歲孩童,用不著你護著!若不願同往直說便是,何必擺這副說教嘴臉!」
語罷跺腳而去,邊走邊嘟囔著什麽「狂妄小子」「白費唇舌」。
房門被摔得震天響,林昭然不由縮了縮脖子。
不解她為何反應如此激烈,但指出任務凶險看來適得其反。
也罷,本就沒指望初次勸說便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