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雲盟馳援刀盟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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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峽穀外十裏地,雲盟的隊伍正踩著晨露前行。他們的馬蹄上還沾著木原國的紅泥——那紅泥裏混著太多武者的血,踩上去黏糊糊的,像踩著沒幹的血漿。隊伍裏的少年還在說笑,炫耀著自己剛學會的劍法,沒人注意到風裏飄來的血腥味,正越來越濃。
    雲盟的盟主勒住馬,忽然皺起眉。他腰間的玉佩發燙,那是刀盟盟主送的信物,據說兩盟血脈相連時會有感應。“停下。”他抬手示意隊伍止步,目光望向那片隱在霧氣裏的峽穀,“前麵不對勁。”
    霧氣中,隱約傳來兵器碰撞的脆響,像有人在遠處敲碎冰棱。陽光費力地穿過霧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光影晃動著,竟像是無數掙紮的人影。雲盟的人握緊了兵器,沒人再說話,隻有馬蹄刨地的輕響,和越來越清晰的、令人心頭發緊的廝殺聲,在空氣裏交織、蔓延。
    他們還不知道,前麵等著他們的,是一場注定染血的重逢,是兩盟殘部背靠背的最後一戰。而那片被血浸透的土地,早已記下了太多沒能說出口的告別。
    風裹著細碎的沙礫打在護心鏡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司馬青衫勒住韁繩,掌心按在馬鞍前的吞口上——那雕刻著雲紋的銅片不知何時已沁出薄霜,比清晨的露水更涼。他抬眼望向遠方,天際線像被墨汁暈染過,原本該泛白的晨霧竟透著淡淡的猩紅,空氣裏飄來的血腥味,濃得像化不開的糖漿,粘在鼻腔裏,嗆得人喉嚨發緊。
    “盟主,你看那風。”身旁的護衛低聲提醒,手指向斜前方的樹梢。隻見原本朝著峽穀方向傾斜的柳樹枝,此刻正劇烈地反向抽搐,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拽著梢頭,連葉片震顫的頻率都透著慌亂。司馬青衫的指尖在吞口上摩挲,指腹觸到雲紋凹槽裏的涼意,忽然沉聲道:“是廝殺時的氣勁攪亂了風向。刀盟的‘破風刀’劈出時,風會帶著鐵鏽味;而黑衣人的‘鎖魂劍’出鞘,風裏會裹著腐草氣——現在這味道……是刀盟的血混著黑衣人的毒,纏在一塊兒了。”
    他翻身下馬,落地時靴底碾過一塊碎石,那石頭竟“哢嚓”裂開細紋——是被空氣中凝聚的內勁震碎的。“讓輕騎營先探路。”司馬青衫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勁,“告訴他們,看見刀盟的‘裂雲旗’就發三響鴿哨,看見黑衣人的‘骷髏幡’,就直接放信號彈。”
    二十名輕騎應聲翻身上馬,他們的馬蹄裹著軟布,踏在地上幾乎無聲,唯有腰間的彎刀偶爾碰撞出細碎的脆響,像冰棱斷裂。沒過一炷香的功夫,西北方突然炸開一團橙紅色的信號彈,在灰白的天幕上拖出長長的煙尾——那是發現黑衣人主力的信號。
    司馬青衫猛地握緊劍柄,劍穗上的玉墜撞擊著劍鞘,發出急促的“叮咚”聲。他翻身上馬,白衫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隻展翅的白鶴。“左副盟主,帶重甲營從側翼繞到黑衣人後方,把他們的退路堵死;右副盟主,領弓箭手守住兩側山崗,別讓他們把刀盟往峽穀裏逼。”他的目光掃過隊伍,每個字都像淬了冰,“剩下的人,跟我衝——記住,刀盟的弟兄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讓他們落在黑衣人手裏。”
    馬蹄聲驟然密集起來,像一陣驚雷滾過荒原。司馬青衫的白衫很快被風灌得鼓起,他望著越來越近的猩紅霧氣,忽然想起出發前刀盟盟主托人帶的話:“若遇險境,不必顧我,保住兄弟們的性命要緊。”此刻他卻在心裏冷笑——這老東西,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逞英雄?等會兒見麵,非得先給他一拳,再把他從屍堆裏拽出來不可。
    風裏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隱約能聽見刀盟標誌性的呐喊聲,混雜著黑衣人的嘶吼。司馬青衫拔劍出鞘,劍光如練,劈開迎麵而來的腥風:“加快速度!讓他們看看,雲盟的劍,比黑衣人更硬!”
    風裹著砂礫打在甲胄上,發出“劈啪”的脆響,司馬青衫的手指在劍柄上反複摩挲,那道被歲月磨得光滑的劍脊,此刻燙得像塊烙鐵。他望著遠處被硝煙染成灰紫色的天際,喉結滾動了一下——方才探子回報,刀盟的陣地已被黑衣人咬得像塊破布,再拖片刻,恐怕連縫合的機會都沒了。
    “梁堂主!”他猛地抬聲,聲音劈開周遭的嘈雜,“你那隊‘獵風騎’的馬蹄鐵都裹好了?”
    梁堂主拍了拍身旁馬駒的脖頸,那馬通人性地打了個響鼻,鐵蹄踏在地上輕得像貓步。“盟主放心,馬掌包了三層軟布,踩在石子上都發不出聲。”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頭盔下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不過吸引注意力嘛,總得弄出點動靜——您瞧好!”
    說罷,他猛地抬手,身後二十名騎士同時解下腰間的銅鈴,往馬鞍上一扣。“叮鈴鈴”的脆響瞬間撕破沉寂,梁堂主吹了聲口哨,獵風騎如同被鬆開的弓弦,馬蹄揚起的塵土裏裹著細碎的鈴聲,斜斜擦著黑衣人的側翼衝了過去。那動靜不大不小,像一群調皮的野蜂,剛好夠蟄得黑衣人心裏發毛,卻又摸不清虛實。
    司馬青衫盯著黑衣人的陣型果然出現鬆動,不少人轉頭去看那串“蜂群”,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猛地拔出長劍,劍身在殘陽下劃開一道冷光,映得周圍騎士的臉忽明忽暗。“記住了,”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穿骨的力道,“刀盟的弟兄在最裏層,我們要像錐子一樣紮進去,別貪戰功,別戀廝殺,找到刀盟的旗手就護著往外衝!”
    他用劍鞘重重磕了磕馬腹,胯下的“踏雪”通靈,前蹄刨著地麵,鼻腔裏噴出兩道白氣。“三、二、一——”
    話音未落,他已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身後的騎士們默契地收起馬嘶,隻留馬蹄碾過地麵的悶響,像一陣沉悶的驚雷,貼著地麵滾向黑衣人的陣營。距離越來越近,能看見黑衣人轉身應對獵風騎時露出的破綻,司馬青衫眼中寒光一閃,長劍直指那處缺口:“就是現在!衝!”
    劍風劈開迎麵而來的箭羽,甲胄相撞發出沉悶的巨響。他瞥見梁堂主在另一側故意讓銅鈴響得更歡,甚至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煙火——一團刺目的橙光在半空炸開,徹底把黑衣人的注意力釘在了那邊。“好小子!”司馬青衫心裏讚了一句,手上的劍卻毫不含糊,借著煙火的掩護,精準地挑斷了兩名黑衣人的手腕筋,趁他們慘叫的瞬間,已帶領隊伍鑽進了包圍圈的縫隙。
    裏麵的刀盟眾人正殺得雙目赤紅,忽見一群白衣騎士如神兵天降,為首的司馬青衫長劍翻飛,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頓時精神大振。“是雲盟的弟兄!”有人嘶吼著呼應,原本疲憊的身軀仿佛注入了新的力氣,刀光劍影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司馬青衫一邊格擋著撲麵而來的刀鋒,一邊大喊:“刀盟的弟兄,跟著我往外走!左翼有缺口!”他的聲音裹著內力,穿透了廝殺的喧囂,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長劍掃過,帶起一串血珠,他瞥見不遠處刀盟盟主正被三名黑衣人圍攻,當即虛晃一招,劍勢陡變,如靈蛇般纏上其中一人的手腕,迫使他的刀砍向同伴,趁著混亂一把將刀盟盟主拉到身邊:“老東西,再撐片刻,我們的人在外麵斷後!”
    刀盟盟主咳出一口血沫,卻笑了:“你再晚來一步,我這把老骨頭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少廢話!”司馬青衫一劍逼退追兵,“想謝我,就得活著出去喝慶功酒!”
    兩人相視一笑,刀光與劍光交織在一起,竟生出一種奇異的默契。外圍的廝殺聲、梁堂主那邊的銅鈴聲、煙火的爆裂聲,還有弟兄們的呐喊聲,混雜成一片沸騰的戰歌。司馬青衫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隻要衝出這最後一道防線,等在外麵的副盟主們就會像一把鐵鉗,牢牢夾住追來的黑衣人,為他們爭取到最寶貴的撤退時間。
    他深吸一口氣,劍招再變,更加淩厲迅猛,每一劍都直指要害,仿佛要將所有的力氣都榨出來,隻為在這片血色彌漫的戰場上,劈開一條通往生機的路。
    刀盟的營地早已被血水浸透,踩上去黏糊糊的,每一步都像陷在沒膝的泥沼裏。斷刀殘劍插在翻起的泥土中,劍柄上纏著的布條被血泡得發脹,風一吹就簌簌往下掉碎渣。角落裏,幾個年輕弟子靠在斷牆後喘著粗氣,甲胄上的裂縫滲出暗紅的血,眼神空得像被挖走了魂——他們懷裏還摟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同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死者圓睜的眼睛,想幫他合上,卻怎麽也掰不動。
    刀盟盟主拄著斷成兩截的長刀半跪在地,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沫。他望著黑壓壓壓過來的黑衣人,那些人臉龐隱在兜帽下,手裏的彎刀閃著淬毒的綠光,像極了沼澤裏伺機而動的毒蛇。“罷了……”他喉結滾動,剛要抬手抹去唇邊的血,卻聽見遠處突然炸響一聲驚雷般的呐喊:“刀盟的弟兄,雲盟來援——!”
    那聲音穿透廝殺的喧囂,像一道滾燙的鐵水澆在冰封的心上。盟主猛地抬頭,看見遠處煙塵裏揚起一麵雲紋大旗,旗角被風撕得獵獵作響,旗下騎士的銀甲在殘陽裏亮得晃眼。最前頭那匹黑馬背上,雲盟盟主的長槍正挑著個黑衣人的屍體,槍尖滴落的血珠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是雲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像丟進油鍋裏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死寂。靠在斷牆後的弟子突然直起身,撿起地上的短刀,盡管手抖得厲害,卻死死咬著牙往刀刃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刀盟盟主攥緊斷刀撐地站起,斷裂的刀身在他掌心硌出深深的紅痕,他扯開嗓子吼道:“兒郎們!跟他們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