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雲逸司徒蘭等的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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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說,過十天……回雲溪郡。”阿福低聲對司徒蘭說,手裏攥著雲逸剛才迷糊中塞給他的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初十,回家”。
    司徒蘭點點頭,目光落在轎簾上。月光透過細縫照進去,在雲逸臉上投下一小塊光斑,他眉頭舒展,像是夢到了開心的事,嘴角微微翹著。
    她忽然想起雲逸說過,過年時,雲溪郡的屋簷會掛起紅燈籠,父親會在院裏支起炭盆,母親會把煮好的餃子往他碗裏塞,燙得他直呼氣也舍不得吐出來。“那才叫過年呢。”他說這話時,眼裏的憧憬幾乎要溢出來。
    至於海之森邪望穀,司徒蘭曾在古籍裏見過插畫——那裏的樹木都是倒著長的,樹根朝天,枝葉紮進土裏,穀裏的溪流會往高處流,還有會說話的石頭。雲逸第一次看到插畫時,盯著看了整整一下午,說:“蘭蘭,那裏肯定藏著能讓人開心的秘密。”
    此刻,他懷裏的酒葫蘆還在微微晃動,發出“咕嚕”的輕響。司徒蘭伸出手,輕輕按住轎簾,像是怕驚擾了他的夢。
    “走吧。”她對轎夫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先回府,讓他好好睡一覺。”
    轎子再次緩緩移動,朝著雲府的方向。司徒蘭跟在旁邊,腳步輕緩,像守護著一件稀世的珍寶。月光灑在她身上,披風的銀線閃著細碎的光,與轎子裏雲逸安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夜裏,織成一幅溫柔的畫。
    十天後的雲溪郡,該是怎樣的熱鬧?邪望穀的秘密,又會藏著怎樣的驚喜?清月海閣的琉璃瓦,真的能映出月亮的影子嗎?
    這些念頭像泡泡似的在司徒蘭心裏冒出來,又被她輕輕按下去。她低頭看了眼轎簾,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隻要身邊有他,便都是值得期待的風景。
    晨霧還未散盡時,司徒蘭已在院中盤膝而坐。她指尖掐著《天刀經》第三層的印訣,呼吸與晨光同步,每一次吐納都帶著細微的氣流聲,像春蠶啃食桑葉般專注。青石地麵上,凝結的露珠順著她衣角滾落,卻在觸及她周身半寸處悄然汽化——這是《天刀經》初顯的護體內勁,如一層無形的琉璃罩,將晨寒與潮氣隔絕在外。
    她睫毛微顫,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滴在攤開的絹本上。絹本上《天刀經》的字跡是雲逸用朱砂手寫的,筆鋒淩厲,每一筆都似帶著刀氣,此刻第三層的圖譜正被她指尖的汗漬暈開一點紅痕,像雪地裏濺落的血珠。
    “原來如此……”司徒蘭忽然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明悟。她抬手虛劈,一道淡不可見的氣勁破空而出,院角的梧桐葉應聲飄落,切口平整如刀削。她望著掌心,那裏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刺痛——這是內勁初成的征兆。想起往日與雲逸比試,自己總在最後關頭被他看似隨意的一掌震退,此刻才懂,那並非雲逸留手,而是《天刀經》的層次差距,早已在兩人之間劃下了難以逾越的鴻溝。這認知像塊巨石砸進心湖,激起的不隻是震撼,還有一絲不服輸的倔強。
    而在邪望穀邊緣的臨時營地裏,雲逸正摩挲著一張泛黃的地圖。地圖上“毒瘴區”“蟲巢”的標記用朱砂勾勒,邊緣還粘著幾根泛著青光的毒蟲甲殼——那是昨日斥候帶回來的樣本,甲殼上的倒刺能分泌麻痹神經的毒液,觸之即暈。
    “帶上她倆,穩妥。”雲逸低聲對身旁的阿福說,目光掃向帳外正在整理行囊的獨孤雪。獨孤雪正將一柄短刀係在靴筒,刀鞘上刻著《天刀經》的經文,陽光照在她側臉,能看見她耳後因運功而浮現的淡青色血管——那是修煉至第三層的標誌,與司徒蘭如出一轍。
    “司徒姑娘的護體勁氣能防毒物滲透,獨孤姑娘的刀勁可斬蟲豸,”阿福點頭應道,“隻是邪望穀深處的‘蝕心蟻’,據說連玄鐵都能啃食……”
    “無妨。”雲逸打斷他,指尖點在地圖上一處標注著“寒泉”的位置,“《天刀經》至三層可禦百毒,但若遇蝕心蟻,需借寒泉之氣壓製。我已讓司徒蘭備了淬過寒冰的銀針,必要時能逼退蟻群。”他語氣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篤定源於他對《天刀經》的了解,更源於對司徒蘭與獨孤雪實力的信任。
    此時的恒峪山脈山道上,溫畫正伏在馬背上,韁繩勒得手心生疼。他背後的行囊裏裝著給妻子的胭脂,是他跑了三家鋪子才挑到的正紅色,此刻胭脂盒被顛簸得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再快些!”他拍了拍馬頸,胯下的棗紅馬吃痛加速,蹄子踏碎晨露,濺起的泥水濺在他青色的長衫上。半個月前收到雲逸的傳訊時,他正在處理家族的礦場事務,手裏的賬本還攤在桌上,看到“妻已安抵王都”幾個字,他竟手抖得握不住筆。
    從恒峪山脈到王都,七百餘裏路,他換了五匹馬,日夜不休地趕路。此刻眼前仿佛已能看見妻子的模樣——她總愛穿月白色的衣裙,鬢邊插一支銀質的梅花簪,笑起來時眼角有顆小小的痣。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接到自己平安抵達的消息時,會如何嗔怪他“又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夕陽西下時,溫畫終於望見了王都的城門。城牆上的守軍正換崗,金色的霞光灑在箭樓上,像給這座城鍍上了一層暖甲。他勒住馬,望著城門內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笑了——那笑容裏有趕路的疲憊,更有即將重逢的滾燙。
    而在邪望穀的營地裏,雲逸正將一枚玉佩遞給司徒蘭。玉佩是暖玉質地,刻著“安”字,觸手溫涼:“這是溫畫托我轉交的,他說你妻子素來畏寒,此玉能溫養氣血。”
    司徒蘭接過玉佩,指尖觸到玉上殘留的體溫,忽然想起昨夜雲逸燈下翻檢行囊的模樣。他手裏拿著件繡著並蒂蓮的披風,說是溫畫特意囑咐帶給妻子的,針腳細密,顯然是趕工繡成的,邊角還有幾處被針紮出的小孔——那是急切中留下的痕跡。
    夜色漸濃,邪望穀的風帶著潮濕的腥氣吹進帳篷。司徒蘭將玉佩貼身收好,望著帳外正在調試弩箭的獨孤雪,忽然覺得,此行縱然危機四伏,但身邊有並肩作戰的同伴,有遠方牽掛的人,便如《天刀經》的護體內勁般,給了她踏平險地的勇氣。
    天剛蒙蒙亮,天雲山莊的演武場已浸在一片青灰色的晨光裏。雲逸站在場中央,青布短打被晨露浸得微潮,腰間的長刀尚未出鞘,卻已能看見刀鞘上凝結的細小水珠——那是他周身氣息流轉時,空氣中的水汽遇冷凝結而成。
    他眼簾微垂,指尖在刀柄上輕輕摩挲著纏繩。那繩子是司徒蘭用山麻編的,每隔三寸打個防滑結,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忽然,他手腕輕振,明明沒有拔刀的動作,周遭的空氣卻驟然一緊,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演武場邊緣的垂柳猛地揚起枝條,葉子簌簌作響,仿佛有股看不見的力道從雲逸周身炸開,逼得晨霧都退開三尺。
    這是他第七十三次在晨光中練拔刀術。最初時,刀光劃破晨霧的刹那,總會驚起樹梢的雀兒;三個月前,他能讓刀風貼著地麵掠過,削斷三寸外的草葉而不傷泥土;而現在,他站在原地不動,僅憑意動,三丈外的石桌上,那隻慕容德前日送來的青瓷茶杯,忽然從杯口開始,無聲地裂開細紋——那是被他意境中的刀氣所傷。
    “還是收著好。”雲逸緩緩吐納,壓下翻湧的內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處的氣勁正像沸水般翻滾,若真要拔刀,刀鞘裏的“破山”怕是會忍不住嘯鳴。上次在西郊試刀,他不過用了三成力,便在崖壁上劈出丈許長的裂痕,嚇得附近村民以為山崩,連夜搬了家。王都不比山野,周遭樓宇連綿,真要全力施為,別說天雲山莊,怕是半條街都要遭殃。
    他閉上眼,沉入意境。腦海中,刀光不再是實體,而是化作無數道銀線,在晨光中交織成網。每一次虛擬的拔刀、收鞘,都帶著風雷之聲——那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他內息與空氣摩擦所致。演武場的石板上,不知何時凝結的白霜,正以他為中心,一圈圈向外消融,露出濕漉漉的青灰色石麵,像被無形的火焰烘烤過。
    “好強的氣勁。”演武場入口處,司徒蘭按住腰間的佩劍,鬢角的發絲正被氣勁吹得向後飄飛。她身後的慕容德眯著眼,手按在刀柄上,指節微微發白——即便是隔著數丈遠,他仍覺得後頸發涼,仿佛那無形的刀氣正貼著皮膚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