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天雲山莊的日常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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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是他們能靠近的極限。三個月前,雲逸修煉時,他們還能在丈許外觀摩;如今,隔著五丈都覺得心悸。司徒蘭想起上月切磋,雲逸的刀鞘隻是輕輕一碰,便震得她虎口發麻,佩劍險些脫手。那時她才明白,所謂“登峰造極”,便是連收勢都帶著旁人難以企及的威力。
    “他這意境,怕是已能影響現實了。”慕容德低聲道。他看見不遠處的水桶正在輕輕震顫,桶沿的水珠被氣勁牽引,竟凝成細小的水線,在空中微微晃動。這已不是單純的武藝,而是修為深不可測的佐證——就像深淵,你永遠不知道底下藏著多少驚濤駭浪。
    雲逸猛地睜開眼,意境散去的刹那,周遭的風聲驟然停歇。垂柳的枝條軟軟垂下,水珠簌簌落在地上,發出密集的輕響。他看向入口處的兩人,嘴角微揚:“今日手癢,要不要過兩招?”
    司徒蘭與慕容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的苦笑。
    “還是算了,”司徒蘭收劍入鞘,語氣帶著調侃,“再打下去,我的‘映雪’怕是要提前退休了。”她的佩劍“映雪”是玄鐵所鑄,前日切磋時被雲逸的刀氣震出三個缺口,正躺在兵器坊修呢。
    慕容德摸著下巴,附和道:“我這把‘裂石’也想歇會兒。不過說真的,雲兄,你這意境再漲下去,怕是隻能去城外的無人區練刀了。”
    雲逸朗聲大笑,笑聲震得枝頭的晨露紛紛墜落:“放心,心裏有數。”他拍了拍刀鞘,“破山還沒渴到要拆房子的地步。”
    晨光漸漸爬高,照在演武場的石板上,映出三個身影。司徒蘭望著雲逸收勢時,指尖殘留的淡淡白芒;慕容德盯著地麵上那圈被氣勁烙出的淺痕;而雲逸,則感受著丹田內漸漸平複的氣勁——他知道,這柄無形的刀,還在變得更鋒利,隻是下次試刀,真該去趟無人的深山了。
    晨光漫過天雲山莊的雕花窗欞時,演武場上的青石地還留著昨夜切磋的痕跡——幾處淺淡的劍痕裏凝著露水,像鑲嵌在石中的碎銀。慕容德收劍的動作帶起一陣微風,將司徒蘭鬢邊的發絲吹得拂過臉頰,她抬手攏發的瞬間,指尖觸到了額角細密的汗珠,那是三個時辰高強度切磋留下的印記。
    “承讓了。”雲逸將長劍歸鞘,劍穗上的玉佩輕輕撞擊劍鞘,發出清越的聲響。他內息流轉間,衣襟微微起伏,胸口卻不見劇烈喘息——方才最後一式“流雲”,他故意收了三成力,劍風擦著慕容德的袖口掠過,隻將對方束發的錦帶削斷,錦帶飄落的弧度,恰似他方才劍勢的軌跡。
    司徒蘭彎腰拾起那截錦帶,指尖撚著絲線輕笑:“慕容兄的‘破風式’越來越快了,方才若不是雲逸哥變招快,我這衣袖怕是要多幾個窟窿。”她袖口繡著的蘭草,昨夜被雲逸的劍氣掃過,葉緣處缺了個整齊的小口,倒像是特意繡上去的留白,添了幾分意趣。
    三人走向膳堂時,遠遠就聞見了蒸籠的白霧裏飄出的甜香。膳堂的夥計正將一籠蟹黃湯包端上桌,皮薄如紙的包子裏,湯汁在晨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旁邊的銅鍋裏,羊肉湯翻滾著奶白色的泡沫,薑片與蔥段在湯麵浮浮沉沉,香氣順著門簾的縫隙往外鑽,勾得人胃裏咕咕作響。
    “張師傅今日又出新花樣了。”慕容德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窗邊的食盒上,那是給幾位尚書預備的早餐,食盒裏的四喜湯圓還冒著熱氣,黑芝麻餡的甜香混著桂花的清冽,是天雲山莊特有的配方。
    雲逸笑著點頭,視線掠過院角的馬車——趕車的老陳正將一筐新鮮的菌子搬下車,菌子沾著清晨的露水,傘蓋飽滿,是後山剛采的珍品。“昨日讓人去山下的‘鮮禾鋪’訂了新米,”他對夥計吩咐道,“記得給幾位尚書的粥裏多擱些蓮子,他們昨夜宿醉,清粥養脾胃。”
    夥計應聲而去時,幾位尚書恰好揉著額角走進來,為首的吏部尚書李大人還帶著幾分宿醉的倦意,看見桌上的薑絲可樂,眼睛一亮:“還是雲逸老弟貼心,知道我等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他昨日被雲逸強行灌了三杯醒酒湯,此刻胃裏正需要這口溫熱的甜辣來驅散酒氣。
    膳堂的八仙桌上,很快擺滿了菜肴:翡翠燒賣的褶子裏裹著翠綠的薺菜,咬開時能嚐到筍丁的脆;水晶蝦餃的皮透亮得能看見裏麵粉嫩的蝦肉,蘸著陳醋吃,鮮得人舌尖發麻;最驚豔的是那道“玉露瓊漿”,用清晨的荷葉露燉的銀耳羹,裏麵加了蜜漬的青梅,酸中帶甜,清潤得像是能洗去五髒六腑的濁氣。
    “天雲山莊的地,真是塊寶地。”戶部尚書捧著碗雜糧粥,望著窗外田壟的方向感歎。晨光下,山莊外圍的稻田泛著青綠,稻穗已初顯飽滿,田埂上的豆莢鼓鼓囊囊,風一吹,豆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雲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噙著淺笑——這片土地,確實對得起“寶地”二字。去年冬天撒下的麥種,開春時遭遇倒春寒,他讓人在田邊燒了三天秸稈,借著煙氣的溫度護住了幼苗;上個月的蝗災,是莊裏的農戶帶著雞鴨去田裏“生物防治”,才沒讓蟲害蔓延。如今地裏的玉米,穗子比尋常玉米長半寸,玉米粒飽滿得像是要撐破苞葉,那是莊裏的老農學的新法子,用草木灰和豆餅做肥料,肥力足又不傷地。
    “李尚書嚐嚐這涼拌黃瓜,”司徒蘭夾了一筷子遞過去,“是今早從後園摘的,沾了露水,用井水泡過,脆得能嚼出響。”
    黃瓜確實脆,咬下去的“哢嚓”聲在安靜的膳堂裏格外清晰,帶著井水的清冽和陽光的暖意。幾位尚書吃得連連點頭,他們雖有後天境的修為,卻早已習慣了朝堂的精細飲食,此刻反倒覺得這粗茶淡飯比山珍海味更對胃口。
    老陳的馬車又開始卸貨了,車廂裏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布帛,是給莊裏人做新冬衣的料子;還有幾捆新采的藥材,是給膳房熬藥膳用的。趕車的鞭子輕響一聲,驚起了樹上的幾隻麻雀,麻雀撲棱棱地飛過田壟,落在遠處的打穀場上,那裏晾曬著金燦燦的穀子,像鋪了一層碎金。
    雲逸看著這一切,忽然想起昨夜司徒蘭的話:“聽說天刀盟在城南新開的酒樓,用的就是咱們莊裏的菜籽油,客人都說比別家的香。”
    “那是自然,”慕容德接過話茬,喝了一大口羊肉湯,滿足地咂咂嘴,“咱們的油菜,是用豆漿渣當肥料的,榨出來的油帶著股豆香,能不香嗎?”
    陽光穿過膳堂的窗欞,在桌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光影裏,眾人的談笑聲、碗筷的碰撞聲、窗外的蟲鳴與風聲,交織成一首溫暖的晨曲。天雲山莊的清晨,就是這樣,在煙火氣與草木香中,緩緩鋪展開來,帶著土地的踏實與生機,讓人覺得,每一天的日出,都值得期待。
    天雲山莊像一塊被時光溫柔包裹的璞玉,藏在連綿青山的臂彎裏。晨露還凝在馬齒莧的鋸齒葉上時,泥土的腥甜就混著忍冬花的清香漫了過來——那是後廚的老張頭淩晨翻地時帶起的氣息,他手掌的老繭蹭過濕潤的黑土,每一粒土坷垃都帶著被摩挲過的溫潤。不遠處的芍藥花叢開得正盛,粉白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紅暈,像是被山霧吻過的痕跡,風過時,花瓣飄落的弧度都帶著幾分慵懶,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給灰撲撲的石頭鑲了層粉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