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風雲暗湧密令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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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的廝殺聲裏,漸漸少了陣營的界限。斷刀與殘劍偶爾相撞,發出清脆的碰響,卻不再帶著殺意,更像在說“小心左邊”“幫我擋一下”。月光穿過火煙,在眾人汗濕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映得那些帶血的眼神裏,竟透出幾分同生共死的決絕來。
山深處的風帶著股潮濕的土腥氣,卷著幾隊人影在密林裏急速穿行。他們腳步壓得極低,靴底碾過枯葉隻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卻掩不住衣袂帶起的疾風——那是刻意收斂卻仍難掩的急切。領頭的漢子袖口繡著暗銀色紋路,在月光下偶爾閃過冷光,他回頭瞥了眼身後的隊伍,手勢一沉,所有人立刻矮身鑽進齊腰的灌木叢,動作利落得像群夜行的豹。他們腰間的令牌磕碰著,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輕響,目的地明確指向軒和國的方向,那步伐裏的決絕,倒像是揣著什麽滾燙的秘密,連呼吸都比尋常探子急促幾分。
可他們剛鑽出灌木叢,就撞見了天刀盟的暗哨。那暗哨藏在老鬆樹的虯枝上,懷裏的短弩“哢嗒”一聲上了弦,聲音在寂靜的山穀裏格外清晰。領頭的黑衣人瞳孔一縮,猛地揮手:“衝!”話音未落,十幾道黑影已如離弦之箭般撲向山口,刀光在袖中一閃,直取守關的天刀盟弟子。
“放信號!”守關的隊長吼聲未落,手中的煙火筒已“咻”地衝上夜空,炸開一團刺目的紅光。刹那間,山口兩側的石壁後突然亮起數十點火光,天刀盟的弟子如神兵天降,長刀出鞘的脆響連成一片,與黑衣人的刀刃撞出火星。“守住山口!別讓他們過去!”隊長揮刀劈開迎麵的刀風,臂膀被劃開的傷口滲著血,卻死死堵住狹窄的關口,“他們想往軒和國報信,絕不能讓消息傳出去!”
紅光在夜空裏還未散盡,遠處已傳來密集的馬蹄聲。三位統領帶著援兵到了,為首的趙統領翻身下馬,靴底在石板上踏得重重一響:“分三路!李統領帶一隊守側翼,王統領堵後路,剩下的跟我衝!”話音剛落,他已提劍殺入陣中,劍光如練,瞬間挑飛兩名黑衣人的刀,“敢在我天刀盟的地界上動歪心思,當我們是擺設不成!”
刀光劍影攪著夜風,黑衣人的刀招狠戾,卻架不住天刀盟的人越聚越多。領頭的黑衣人眼看衝不出去,眼中閃過狠色,突然從懷中掏出個油布包,往地上一摔——竟是刺鼻的火油!“燒!給我燒出條路!”火折子在空中劃出弧線,山口瞬間騰起烈焰,
“用水袋!”王統領急喝,弟子們立刻解下水袋潑向火牆,可火油燃得太烈,反而濺起更凶的火苗。就在這混亂中,幾個黑衣人裹著濕衣,竟從火牆的縫隙裏滾了出去,落地時還回頭啐了一口,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趙統領一刀劈開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黑衣人,看著那幾個逃脫的背影,眉頭擰成了疙瘩:“去兩個人報給雲逸大人,就說漏網之魚往軒和國去了!”
此時的風之國王都,雲逸正坐在窗邊,指尖撚著那封來自秋欒山脈的密信。信紙邊緣已被指尖撚得發毛,信上“黑衣人突圍,部分逃往軒和國”的字跡刺得他眼疼。窗外的月光灑在他素日溫潤的臉上,竟添了幾分冷意。他忽然起身,書房的燭火隨他的動作晃了晃,在牆上投下忽長忽短的影子。“秋欒山脈……軒和國……”他指尖在桌麵上輕輕叩著,目光落在牆上的輿圖上,手指順著山脈的走向滑到軒和國的邊境,突然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鎮標記上,“原來如此……”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燭火在他眼中跳動,倒比窗外的月光更亮了些,“來人,備馬!去青風鎮!”
雲逸指尖在密信邊緣撚了撚,信紙被油燈熏出的焦邊蹭過指腹,帶著點灼人的溫度。他抬眼望向窗外,月光正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織出細碎的網,遠處更夫的梆子聲剛敲過三更,空氣裏浮著一層薄薄的夜露寒氣。
“去,把獨孤雪和溫畫請來。”他對著門外低語一聲,侍立的護衛如影子般退下,靴底擦過青磚的聲音輕得像片落葉。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院外便傳來極輕的腳步聲——獨孤雪足尖點地時帶著習武人特有的輕捷,裙裾掃過石階隻留一道淺影;溫畫則更像陣微風,推門時木門軸甚至沒發出半點聲響。兩人立於燈下,獨孤雪發間別著的銀蝶釵在光裏閃了閃,溫畫袖口繡的暗紋蘭草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都帶著一身夜露的清寒。
雲逸沒多餘的話,直接將那封邊角卷起的密信遞過去。獨孤雪接過時,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指腹,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半寸。她展開信紙,目光掃過字跡時,銀蝶釵在鬢角微微顫動,看完後抬眼的瞬間,眸子裏已燃起兩簇小火苗:“現在就走?”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股按捺不住的勁,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劍出鞘。
溫畫接過信時,指尖在紙麵輕輕摩挲——那上麵的墨跡還帶著點潮意,顯然是剛送來不久。他看得慢些,眉峰隨著字句一點點蹙起,看完後將信紙折成整齊的方塊,指尖在折痕處壓了壓:“機會確實難得,遲則生變。”聲音溫潤如玉石相擊,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雲逸往油燈裏添了點燈油,燈芯“劈啪”爆了個火星:“軒和國的事刻不容緩,你們帶精銳先行。獨孤雪領左路,走西城門的水道,那裏的守衛是自己人;溫畫帶右路,從南牆的排水口走,記得換上雜役的衣服。”他從抽屜裏取出兩塊雕著半朵玉蘭花的令牌,“見此令,沿途暗哨會給你們放行。”
獨孤雪接過令牌時,銀蝶釵與令牌碰出清脆一響,她指尖在“蘭”字紋上摸了摸:“放心,不出三日,定給你帶回好消息。”說話間已將令牌藏進貼身手袋,轉身時裙角帶起的風,吹得油燈晃了晃。
溫畫則將令牌塞進靴筒,彎腰係鞋帶時,鬢角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光:“南牆排水口近日在清淤,我們扮成挑夫更穩妥。”他起身時,已將外袍下擺掖進腰帶,瞬間少了幾分書卷氣,多了些市井的沉斂。
兩人臨走前,雲逸忽然道:“過了望海國邊境,記得在山神廟的第三塊石板下埋封信,告知平安。”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眼底的擔憂比夜色還深。
獨孤雪回頭時,銀蝶釵在暗處亮了亮,像顆墜落的星子:“知道了。”
溫畫則抬手理了理衣襟,算是應下。
院門外的石板路上,很快便沒了兩人的蹤跡。隻有牆角的夜蟲還在低鳴,油燈裏的火苗靜靜舔著燈芯,將雲逸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知道,此刻的王都就像個裝滿了引線的火藥桶,敵國的探子正像嗅覺靈敏的獵犬,趴在城牆的磚縫裏、樹梢上,連風刮過街道的聲音都要辨出三分不同。而獨孤雪和溫畫這兩道潛行的影子,便是要在火藥桶炸開前,悄悄拆掉最關鍵的那根引線。
他走到窗邊,望著西、南兩個方向的夜空,那裏隻有幾顆疏星,連月亮都躲進了雲層,仿佛也在為這趟隱秘的行程屏住呼吸。
雲逸站在天雲山莊的瞭望塔上,指尖撚著片剛飄落的梧桐葉,葉片的脈絡在月光下看得分明。遠處王都的燈火像被揉碎的星子,卻處處透著詭異——街角那盞燈籠明明滅滅晃了三次,是蒼古帝國探子的暗號;酒肆二樓靠窗的黑影舉杯時,袖口露出的銀蛇紋,是北漠王國的標記。他輕輕彈了彈葉子,葉尖劃過欄杆,帶起極細的風,樓下暗衛立刻會意,如墨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樹影,去處理那些“越界的眼睛”。
“莊主,東巷又發現兩具屍體,是被‘影針’毒死的,和前幾日一樣。”暗衛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比蟲鳴還低,手心托著枚泛著烏光的細針,針尾刻著極小的“蒼”字。
雲逸低頭看著那枚針,眸色比夜還沉:“告訴衙役營的老周,把屍體往城西亂葬崗送時,故意‘遺落’半塊繡著蒼古軍徽的布料。”他指尖摩挲著欄杆上的雕花,“讓那些老鼠以為我們還在查毒針,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暗衛領命退下後,他轉身望向山莊深處,那裏的燈火透著暖黃,卻比王都的夜色更讓人安心。長廊下,藥童正踮腳給藥爐添柴,火星子濺在青磚上,映亮了掛在廊下的藥草——有專治外傷的金瘡藥草,也有安神的薰衣草,混著晚風飄來淡淡的香,中和了王都裏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而王都的街麵上,此刻正亂成一鍋粥。醉醺醺的地主家奴揮著鞭子抽打蜷縮在地的老農,嘴裏罵罵咧咧:“老東西,敢偷糧食?打斷你的腿!”旁邊突然竄出個穿粗布衫的青年,手裏攥著把鏽柴刀,眼裏冒著火:“放開他!家裏孩子快餓死了才來討口吃的,你們糧倉堆著發黴的米,卻見死不救!”
周圍瞬間圍攏了十幾號人,個個麵黃肌瘦,手裏握著鋤頭鐮刀,怒視著家奴。家奴慌了神,卻仍嘴硬:“反了反了!敢跟張老爺叫板?等著被抓去填護城河吧!”話音剛落,人群裏不知誰喊了聲“打!”,鋤頭鐮刀立刻揮了過去,家奴慘叫著抱頭鼠竄,卻被絆倒在地,很快被憤怒的人群圍了起來。
街角茶攤的賬房先生推了推眼鏡,悄悄把賬本裏“張地主糧倉私藏三千石米”的記錄折了折,塞進袖中。他看著人群湧向地主莊園的方向,那裏很快燃起了火光,映得半邊天通紅。他歎了口氣,提筆在紙上寫:“民怨已沸,星火將燎原。”寫完又覺得不妥,蘸了墨改了改,成了“風欲起,浪將湧”,而後吹了吹墨跡,將紙折成小方塊,塞進茶罐底層——那裏藏著給雲逸的密信,等著暗衛來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