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雪途危影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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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都的雲府裏,此刻正有兩道靈動的身影穿梭。小星蹲在廊下,指尖逗弄著一隻落在欄杆上的麻雀,周身隱隱有淡金色的光暈流轉——那是宗師境後期的內勁外顯,連簷角的冰棱都似被這股力量溫著,化出細密的水珠。它抬眼看向天空,喉間發出一聲輕嘯,仿佛在回應什麽。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如閃電般掠過庭院,翅膀帶起的風卷落幾片雪花。小鷹落在雲逸肩頭,鐵爪收起時隻輕輕搭著,生怕抓傷了他。它如今體型比往年更顯神俊,翼展張開足有丈餘,羽毛黑得發亮,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尤其是那雙眼睛,銳利如鷹隼,掃過庭院角落時,連藏在梅樹後的鬆鼠都驚得竄逃。雲逸抬手撫過它的背,羽毛堅硬卻光滑,像披著一層玄鐵鎧甲。“聽說你能載我飛了?”他笑著打趣,指尖感受到小鷹胸腔裏有力的心跳。
    小鷹似懂非懂,偏過頭蹭了蹭他的臉頰,翅膀微微扇動,帶起的氣流竟讓雲逸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確實試過——前日在城郊空地,他小心翼翼坐上小鷹後背,隻覺身子一輕,便被帶離地麵。風聲在耳邊呼嘯,腳下的房屋越來越小,王都的輪廓在雪後初晴的陽光下格外清晰。可沒飛多久,小鷹便有些吃力,翅膀扇動的頻率慢了下來,利爪也微微顫抖。雲逸趕忙讓它落地,見它落在雪地上,胸脯劇烈起伏,便知這載人飛行對它消耗極大,此後便絕了這念頭,隻讓它自由翱翔。
    “你們倆啊,倒是比我還厲害。”雲逸看著眼前這兩個小家夥,眼裏滿是欣慰。小星已能與他拆招百回合不分勝負,拳風淩厲時,能將院中的青石桌震出裂紋;小鷹的速度更是無人能及,前日追蹤一個黑衣信使,從王都追到百裏外的山穀,隻用了半個時辰,回來時爪子上還攥著那封未及送出的密信。這兩道身影,一個沉穩如磐石,一個迅捷如流星,恰是他最可靠的助力,在這風雨欲來的時節,為雲府添了幾分安心。
    暮色降臨時,小鷹振翅飛上屋頂,蹲在最高的那根脊獸上,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遠方。小星則守在門口,耳朵微微動著,捕捉著周遭的動靜。雲逸站在階前,看著這一幕,心中暖意湧動——家人尚在歸途,身邊卻已有這般守護,待團聚之日,定要讓他們也瞧瞧,這兩個小家夥如今的模樣。
    小鷹的身影劃破鉛灰色的天空時,總能帶起一陣急促的風。它的翅膀扇動得極快,黑色的羽翼在空中拉出殘影,宛如一道被劈開的閃電,掠過雪原、穿過河穀,緊緊追隨著那支在風雪中前行的車隊。從王都到雲逸父母所在之處,常人需走半月的路程,它隻需兩天便能往返——去時帶著雲逸親筆寫的家書,字裏行間滿是“雪大慢行,勿念”的叮囑;歸時便銜著一個小小的竹筒,裏麵裝著雲父雲母親筆的回信。
    每隔幾日,天雲山莊的屋簷下便會傳來一陣清脆的振翅聲。小鷹落在雲逸肩頭,將竹筒輕輕放下,喙部還沾著些沿途的雪粒。雲逸拆開竹筒,展開信紙,父親那遒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吾兒放心,車隊已過青石鎮,雪勢稍減,明日可抵下郡”;母親的字跡則溫潤些,總不忘添上幾句:“帶了些你愛吃的臘魚,用鹽醃透了,等你回來蒸著吃”。看著這些熟悉的筆畫,他懸了許久的心才稍稍回落,仿佛能透過信紙,看到父母圍坐在馬車裏,就著油燈寫信的模樣。
    司徒蘭常站在廊下,看著雲逸讀信時的神情。他眉宇間的焦灼會慢慢化開,眼裏泛起柔和的光,像被雪光映亮的湖麵。她心裏懂這份牽掛——就像她總會想起母親教她繡花時的模樣,銀針穿過綢緞,留下細密的針腳,母親說:“蘭兒,做事要穩,就像這針線,急了容易紮手。”那些溫暖的過往,此刻都化作了理解,讓她默默走上前,為雲逸披上一件厚實的披風:“天冷風大,站久了容易著涼。”
    雲逸接過披風,指尖觸到布料的暖意,轉頭看向司徒蘭。她的目光沉靜,像深冬裏未結冰的湖麵,映著他的身影。他忽然覺得,這世間的風霜似乎格外厚重——從蒼古帝國的內戰,到黑衣人的詭秘,再到魔月帝國的暗流,層層疊疊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可當他望向遠方,望向父母歸來的方向時,那片白茫茫的天地盡頭,又仿佛藏著一絲能穿透一切的光亮。
    這些天,天雲山莊後的山頂成了他們常去的地方。雲逸會站在那塊被風雪磨得光滑的巨石上,極目遠眺。通往王都的官道像一條被凍僵的蛇,隱沒在雪原深處,連最銳利的目光都望不到盡頭。司徒蘭便陪在他身邊,不說一句話,隻將手爐悄悄塞到他手裏。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像細針紮著,可身邊的陪伴卻像一爐炭火,慢慢焐熱了他凍得發僵的指尖。
    “你說,他們此刻走到哪裏了?”雲逸望著遠方,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司徒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按信上說的,該過了黑風口了吧。那裏有咱們的人接應,定是安穩的。”
    可這份安穩之下,正有一場滔天巨浪在暗處積蓄。雲逸的直覺像根繃緊的弦,總在午夜被驚醒——他仿佛能看到魔月帝國的宮殿深處,那位絕帝正坐在鑲嵌著寶石的王座上,指尖輕叩著扶手,眼中閃爍著吞並天下的野心。絕帝的實力深不可測,麾下的魔月鐵騎更是橫掃過半個大陸,如今蒼古內亂,恰是他趁機擴張的最好時機。這頭潛伏的巨獸,一旦露出獠牙,恐怕整個中州大地都要為之震顫。
    雲逸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他總覺得,自己來到這世間,仿佛就是為了對抗這樣的野心。從年少時踏入江湖,到如今撐起天刀盟,每一步都像是被命運推著,朝著這場必然的對決走去。這份使命沉甸甸的,壓在肩頭,卻也讓他的目光愈發堅定——他要守住這片土地,守住即將歸來的親人,守住那些在風雪中艱難前行的百姓,還天下一個真正的太平。
    山頂的風更大了,吹得兩人的衣袍獵獵作響。小鷹在他們頭頂盤旋,發出一聲清亮的唳鳴,仿佛在昭示著什麽。雲逸深吸一口氣,拉著司徒蘭轉身往山下走:“回去吧,該準備迎接他們了。”無論那風暴何時降臨,至少此刻,他要先守好眼前的溫暖。
    山頂的積雪沒到了腳踝,雲逸卻渾然不覺。他立在那塊被風雪打磨得光滑的青石上,玄色披風被北風扯得獵獵作響,下擺掃過雪地,留下一道淺淺的轍痕。目光越過漫天飛舞的雪幕,仿佛化作兩支無形的箭,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山巒——他“看見”了那支在風雪中蠕動的隊伍:上百輛馬車像被凍住的長龍,車輪碾過結冰的路麵,發出“咯吱”的**;家丁們裹著厚厚的棉襖,嗬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霜;而車廂裏,父母或許正就著一盞油燈,翻看他從前寫的家書。
    這隊人馬,帶著整個雲家的重量。族裏的老人把積攢半生的銀兩分裝在箱底,說要給雲逸在王都置些產業;年輕的子弟磨亮了祖傳的短刀,說要去王都跟著雲逸學本事;連孩子們都揣著母親給的糖果,盼著早日見到那個隻在信裏聽過的“大英雄”叔叔。他們像一艘超載的航船,在風雪掀起的巨浪裏顛簸,卻始終朝著王都的方向,不曾偏離分毫。
    可這條路,早已被血腥味浸透。黑衣人就像聞著血腥味的狼,躲在雪堆後、密林裏,等著下手的時機。第一次襲擊發生在黑風口的隘口——雪下得正緊,天地間一片混沌,二十幾個黑衣人突然從兩側的雪坡上滾下來,手裏的彎刀映著雪光,直撲最中間那輛馬車。千鈞一發之際,雲逸暗中派來的高手動了——為首的老者身形一晃,竟在雪地裏踏出一串殘影,掌風掃過,積雪飛濺,衝在最前的三個黑衣人瞬間被震飛,口吐鮮血撞在岩壁上。其餘護衛也立刻拔刀,刀光與雪光交織,廝殺聲在隘口回蕩,直到最後一個黑衣人被釘死在鬆樹上,樹幹上的血珠才剛滲出,便被凍成了殷紅的冰粒。
    第二次是在一處破敗的驛站。夜裏,黑衣人趁著眾人熟睡,悄悄點燃了馬廄的草料。火舌舔著積雪,發出“嗞嗞”的聲響,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還是那些高手,一邊組織族人撤離,一邊提著水桶撲向火海。有個護衛為了救一匹受驚的老馬,被掉落的橫梁砸中了腿,卻咬著牙不肯退,直到把最後一個孩子抱出驛站,才一頭栽倒在雪地裏,腿上的血在雪地上暈開一朵淒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