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劍霜·玉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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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碧海潮生入畫圖
    淳熙十年秋,桃花島「聽濤居」外。
    梅超風跪在青石板上,膝頭墊著《奇門五轉》竹簡,任由海浪濺起的水花打濕書頁。黃藥師負手立在崖邊,玉簫橫在胸前,簫聲與潮聲相和,竟在海麵激起丈高的浪頭。
    「看好了,」他忽然轉身,簫尖點向梅超風眉心,「這招『潮生曲』,需以心意引動天地之氣。」
    梅超風仰頭望去,隻見他月白長袍被海風鼓起,宛如展翅的白鶴。她想起初上島那日,他也是這般站在船頭,簫聲驚起的水鳥群中,有一隻翅膀受傷,最終溺斃在她掌心。
    「弟子愚鈍,」她叩首,額頭觸到濕冷的石板,「請師父示範。」
    黃藥師皺眉,簫聲陡然轉急,一塊拳頭大的礁石被氣浪震碎,碎石擦過梅超風耳際,割破油皮。她卻不動聲色,隻盯著他握簫的手勢——中指與無名指間有層薄繭,與陳玄風握刀的姿勢如出一轍。
    二、試劍亭下雪紛紛
    申時初刻,試劍亭飄起初雪。
    陳玄風倚著亭柱,用殺豬刀削著桃核,刀刃與桃肉相擊,發出「哢嚓」輕響。梅超風站在亭心,長劍揮出,卻因腕力不足,隻斬落半片雪花。
    「笨死了,」陳玄風輕笑,刀背敲了敲她手背,「握劍要像握魚叉,手腕發力時......」
    「三師兄又在偷懶!」馮蘅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她身著織金襦裙,腕間戴著黃藥師新贈的翡翠鐲子,「師父叫你去庫房搬劍譜,你卻在這兒教野丫頭耍劍!」
    梅超風握劍的手緊了緊,「野丫頭」三個字像根細針紮進耳中。陳玄風挑眉,將削好的桃核拋給她:「接著,這叫『桃核劍』,比真劍好用。」
    桃核擦過馮蘅鬢角,落在雪地上,竟直直插入半寸。馮蘅臉色鐵青,踩著繡鞋上前,卻在看見梅超風袖口的補丁時,掩口輕笑:「呀,這粗布衫還是我三年前賞的呢,怎麽還穿著?」
    梅超風盯著她腕間的翡翠鐲子,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以後要穿金戴銀」。她摸了摸腰間的青銅哨,哨身的「風」字被磨得發亮,忽然揚起長劍,劍尖挑落馮蘅發間的玉簪。
    「你!」馮蘅驚呼,發髻散開,金步搖掉在雪地裏。
    陳玄風大笑,拾起玉簪拋給梅超風:「好劍法!比我第一次揮刀還利落。」
    梅超風接住玉簪,觸到簪頭的珍珠,忽然想起蔣府夫人的鎏金簪子。她指尖發力,珍珠應聲而碎,粉末落在馮蘅裙上,宛如撒了把鹽。
    三、棋室暗格藏玄機
    戌時三刻,棋室燭火搖曳。
    梅超風跪在棋盤前,棋盤上擺著「七星海棠陣」,每顆棋子下都壓著武學口訣。她想起黃藥師的話:「桃花島弟子,需以棋入武,以武證道。」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她喃喃自語,指尖撫過「天樞」位的棋子,忽然發現棋子底部刻著小字:「斷情絕愛,方得大成」。
    棋盤縫隙裏滲出暗紅液體,她湊近些,聞到一股陳年血味——與蔣府祠堂的氣味一模一樣。掀起棋盤,暗格裏露出半卷血書,落款是「陸展元」三個字。
    「超風?」陳玄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抱著劍譜,刀刃上還沾著桃肉,「你在看什麽?」
    梅超風急忙合上棋盤,卻被他瞥見血書一角。陳玄風湊近,嗅到暗格裏的血腥氣,忽然輕笑:「陸家師兄的傳聞,原來不是假的。」
    「什麽傳聞?」
    「他愛上了苗疆女子,被師父廢去武功,挑斷手筋腳筋,」陳玄風用刀尖挑起棋子,「你聞這血味,少說浸了十年。」
    梅超風盯著他手中的刀,想起他說過「劊子手殺人,要讓血浸透刀柄」。她摸出青銅哨,放在唇邊卻吹不出聲,忽然覺得這桃花島的每一塊磚,都浸著前人的血。
    四、月下偷簫情暗生
    子時初刻,月光如霜。
    梅超風躲在試劍亭後,望著黃藥師的背影。他站在崖邊吹簫,簫聲化作實質般的氣浪,將漫天雪花凝在半空,形成一朵巨大的桃花。
    「風過留痕......」她喃喃,摸出陳玄風給的桃核,模仿他握刀的姿勢,對準雪花擲去。
    桃核穿過雪瓣,竟將其一分為二。梅超風驚喜,又擲出一枚,這次卻打偏了,擦著黃藥師耳邊飛過。
    簫聲驟停。梅超風急忙躲進樹影,卻見黃藥師轉身,目光掃過她藏身的桃樹,嘴角竟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她心跳如鼓,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陳玄風,手中提著兩壇桂花釀。
    「就知道你在這兒,」他低聲笑,塞給她酒壇,「偷學武功就算了,還敢偷瞧師父吹簫?」
    梅超風白他一眼,酒香混著他身上的檀香,竟讓她想起母親煮的桂花粥。仰頭灌了口酒,辛辣的滋味嗆得她咳嗽,卻看見陳玄風袖口露出的青色紋身——那是劊子手家族的「斷鬼紋」。
    「喂,」她指著紋身,「疼嗎?」
    陳玄風挑眉,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比這疼多了。我爹說,紋了這紋,就再也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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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超風觸到他胸口的疤痕,像道蜿蜒的蜈蚣。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醜時三刻。她慌忙抽回手,卻在此時,黃藥師的簫聲再次響起,這次吹的是《水龍吟》的殘章。
    五、碧波掌下血斑生
    卯時初刻,演武場。
    梅超風站在水池邊,練習「碧波掌」。馮蘅抱著軟墊坐在廊下,與丫鬟們說笑,不時瞥來幾眼。
    「掌力需如水波,」陳玄風在旁指點,「但你的勁道太剛,像在劈柴。」
    梅超風皺眉,想起漁村的壯漢劈柴時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掌心對準水麵,卻因分神,掌風掃過池邊的青石,碎石飛濺,擦過馮蘅的臉頰。
    「殺人啦!」馮蘅尖叫,臉頰滲出鮮血,「師父,您看梅超風!」
    黃藥師從竹林中走出,目光落在梅超風掌心:「你用了『摧心掌』的勁道?」
    梅超風低頭,看見掌心的朱砂痣旁,不知何時生出一塊青斑,形如爪印。她想起暗格裏的血書,想起陳玄風的斷鬼紋,忽然福至心靈:「弟子在棋盤暗格......」
    「住口!」黃藥師忽然暴怒,玉簫重重敲在她肩頭,「以後再敢私闖禁地,打斷你的腿!」
    梅超風摔倒在水池中,冷水浸透衣衫,卻感覺不到疼。她望著黃藥師離去的背影,發現他袖口沾著半片桃花瓣——與畫像中師娘簪頭的花瓣一模一樣。
    馮蘅捂著臉頰走近,指尖蘸著血,在她耳邊低語:「小師娘,滋味如何?」
    梅超風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的青斑,忽然露出微笑:「原來你也知道,師父看我的眼神,和看你不一樣。」
    馮蘅臉色劇變,揚起手想打她,卻被陳玄風抓住手腕。他的刀尖抵在她喉間,桃花瓣落在刀刃上,竟被齊齊切斷。
    「再敢動她,」陳玄風的聲音像冰水裏的刀,「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喂給池裏的錦鯉。」
    馮蘅嚇得後退,卻在轉身時,看見黃藥師站在竹林盡頭,手中的玉簫正對著她,簫口還沾著半片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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