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時局，容不得東宮眾人挑三揀四，要想謀求出一條生路，就必須要明白自己該做什麽。
    張嚴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說出的話看似客氣，但實際上很難聽。
    林月夜眼眸一冷。
    “張觀主，太子妃親自前來，是請您進京右遷，您這樣說話做事未免不太合適吧？”
    張嚴麵露微笑，不卑不亢道：“太子妃之恩情，貧道銘記在心，但也得等當上天師過後再說不是？”
    換做東宮勢大之時，張嚴敢這麽說話，過不了多久神農觀裏就得替他哭喪。
    現在……俗話說的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陳雲霓心平氣和道：“張觀主，此事本宮可以出麵，但你要保證在耕牛一事上，你沒做出什麽過分的行徑。”
    “請太子妃放心，一切都在合情合理之中。”張嚴說。
    林月夜便問道：“那合不合大玄的律法體製呢？”
    氛圍沉寂了一會兒，張嚴也給出了回應。
    “律法，隻是一個籠子，非要裝的話，什麽東西都能裝的進去，太子妃覺得貧道說的在理嗎？”
    陳雲霓繼續沉默不言。
    也就是說，張嚴在耕牛的事情上不合法，且有著很大的利益。
    正好，通過此事，拿捏死他，免得以後當了天師還過河拆橋。
    張嚴是覺得，憑著陳雲霓的現狀，她能拉到一個堅實盟友就十分不易，這件事情無論如何她也得辦，更何況隻要辦好了，自己也少不了東宮的好處。
    瀟湘府有一處專供當地以及外地權貴下榻的客棧，名為水雲間。
    太子妃到來過後，此地被完全騰空，僅僅用於她的起居。
    規格比起王府差不到哪裏去。
    回到此處時，陳雲霓叫來宮女，吩咐道：“你去傳本宮的令，讓言王和瀟王都來這裏，就說本宮已經備好家宴，與兩位叔叔一敘。”
    “是。”
    消息傳到瀟王府，瀟王沈柔的第一反應是鴻門宴。
    沈仙佑笑了一聲。
    “十七哥，我記得你以前膽子不小，怎麽現在畏畏縮縮的？”
    沈柔訕笑道：“嘿嘿……畢竟我這次正麵和咱們這位大嫂叫板，她如今執掌內廷、宗室、還有半個朝廷，她不敢動你，但敢動我呀。”
    “有我在，怕個啥？”
    “算了，我還是不去為好，而且她問的肯定是殺牛一事，我出麵反而解釋不清，還是你自己去吧。”
    “行吧。”
    既然是所謂的“家宴”，帶著顧憐霜也不合適，便讓她跟著秦歸專門去針對那些牛妖。
    但目前，仍然無法確定，那些牛……究竟是妖，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沈仙佑也不管，凡事都事必躬親，要手底下的人就沒用了。
    片刻過後，便孤身一人踏入水雲間，走上三樓，便是專門用宴的地方。
    見到沈仙佑一人前來，陳雲霓眉眼間露出些許疑惑。
    “怎麽就你一個人？沈柔呢？”
    “他怕你怕死了，豈敢到此？而且他來不來沒區別，現在就是他的一條狗，都得聽我的話。”
    “嗬！”
    陳雲霓輕笑一聲，擺了擺那纖纖玉手，侍女們也就一起離開了。
    沈仙佑坦然落座。
    “嫂嫂，你要是給那老牛鼻子說情，那我喝口茶就走，要是想和我敘舊，我就在你這待會就走。”
    陳雲霓板著臉，冷聲道：“那你現在就可以走。”
    沈仙佑笑道：“你還沒說事呢。”
    “既不是敘舊，也不是給他說情，就是想從你口中知道，出自神農觀的耕牛是怎麽回事？”
    “……”
    沈仙佑沒有說話，一臉迷惑地看著陳雲霓，然後才問道：“咱倆現在啥關係？”
    “嫂叔……還有，政敵。”陳雲霓說。
    “對啊，那你來問我這種敏感的事？搞笑呢吧？”
    “這老牛鼻子有點不識好歹，東宮式微便是得寸進尺，我是想讓他進京當天師，但也不會讓他為所欲為。”
    從這句話裏，沈仙佑聽出了陳雲霓在神農觀一行的結果。
    沒有理想中那麽愉快，大概是張嚴有點飄了，以為自己和陳雲霓是平等的合作關係，至於君臣尊卑，完全拋諸腦後。
    沈仙佑用了個很慵懶的坐姿，神態上還帶著些許戲謔。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親自來。你親自來了，張嚴就知道，這個天師他非當不可，那麽就是你去求他了。”
    陳雲霓怒道：“少在這裏說風涼話！要不是你步步緊逼，我至於親自來嗎！”
    “是你非得和我對著幹的，要不是老頭子還沒登天，你以為我會讓你在這裏蹦躂？”
    “好了！權力鬥爭的本質就是互相妥協，這次我向你妥協，張嚴當天師能穩住下邊的人，也不會讓你損失太多，你來負責抄張嚴的底，我來負責掀他的天靈蓋！”
    叔嫂二人的目的其實都一樣，是為了能夠完全掌控天師府。
    從辯證的角度上來說，他們既是政敵，也是盟友。
    沈仙佑見把陳雲霓惹生氣了，便連忙說：“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對你遮遮掩掩。”
    “目前根據我的判斷，張嚴看似集結農家與道家之術於一身，但貌似走的路子很邪門，並且他本身和襄王之死有關。”
    “所以，我們下手是很容易的，隻要我揭開張嚴的罪證及圖謀，你別從中背刺我，那麽拿捏張嚴，輕而易舉，還能讓整座天師府滿意，待到日後出現一個‘真天師’，再把天師位還回去。”
    連續幾代天師，都帶有權力因素，這確實是在玷汙天師府。
    沈仙佑說的話，反而給他體現了一些良知。
    陳雲霓譏誚道：“我還以為你隻會弄權呢，沒想到你還有這股赤誠之心。”
    “我用張嬰來當天師，一是想借助道脈劍修，二是想看看道脈劍修能否以劍氣滌蕩道脈之中的汙穢，但結果顯然是不行的，之後你還跑出來從中作梗，讓最合適的張千鶴蹲了大牢，所以也請嫂嫂別來譏諷我，你沒資格。”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栽贓的張千鶴？”
    “嘴硬是吧？”
    沈仙佑絲毫不給麵子，徑直起身走到陳雲霓跟前，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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