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狙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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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巍峨聳立的公司大廈被厚厚的一層玻璃幕牆遮蓋,然而這是單向玻璃,從外麵無法窺探到辦公樓裏的場景,但是從樓裏看外麵,就可以一覽無餘。
公司大廈對麵樓房的的頂樓天台上,幾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皆著黑衣,而被他們層層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個披了件黑色風衣外套的少年,約莫十八九歲,臉上帶著與年齡極不協調的病態,削薄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還隱隱有些泛青。
幾個身強體壯的雇傭兵小心地埋伏在一隻碩大的電箱後麵,小聲向那少年確認:“雲少,就是這裏嗎?”
被問到的雲楓微微有些恍神,微怔了三四秒,這才把視線轉移到掌心死死攥著的微型監聽定位器上,他把那隻小小的儀器湊近耳畔,細細辨認著其中的聲響——
不知怎的,他自從登上這幢樓,聽力和視覺都微微地有些模糊,他隻有進行反複確認,才能從那隻監聽器中分辨出慕淩的聲音。
雲楓的脊背斜靠在電箱邊,那股莫名的心悸猛然間一把攫住了自己的心髒。
雲楓死死咬住下唇,極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出現異樣,額間一滴汗水淌落下來,打濕了自己的眼睫。
等那股難受漸漸過去以後,他才艱難地抬起頭,啞著喉嚨道:“對。”
雲楓把監聽器遞給了那個打頭陣的狙擊手桑木的手裏,衝他勉強一笑:“你聽聽看,慕淩具體在哪個位置。”
桑木立馬接過監聽器,放在耳邊側耳傾聽,一旁的雇傭兵們也靜悄悄的,豎著耳朵捕捉風的呼嘯。
三分鍾後,桑木點了點頭,衝雲楓比了個ok的手勢:“我認得慕淩的聲音,沒有錯,他就在這間室內,不過他身邊好像有別人。這個房間,之前我們也沒有探查出來,可能是密室之一。”
雲楓心頭忽然掠過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他關押自己好幾個月的那間密室呢?
他一個人在這裏,難道是在緬懷過去那些不堪的時光嗎?
雲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此為止了,他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看著眼前的桑木開始調試長管的狙擊槍,其他雇傭兵在麻利地架設狙擊槍的槍托,裝填子彈,雲楓輕聲對桑木道:“瞄準鏡可以看清室內方位嗎?”
桑木皺眉搖頭,歎了口氣:“目前還做不到,他們的窗子是防彈玻璃,估計這種黑道中人都防暗殺防慣了,不僅我沒法看清室內的情況,子彈也打不穿這種玻璃。”
雲楓點點頭,冷靜道:“你們誰有不記名手機卡?”
……
毒刃大廈內,慕淩正和肖四相對坐著,方才二人剛經過了一番討論,就殺死肖伍的人是誰這件事,肖四想從慕淩這裏了解到那個莫名出現的戴漁夫帽的人究竟會不會是自己和肖伍的熟人,為此肖四不惜在密室外拚命撥打慕淩的私人手機電話。
慕淩一時不願從密室裏出去,便順勢把肖四叫了進來。
這時,手機鈴聲忽然在這寂靜的空間叮鈴鈴地響起,聲音無比刺耳。
慕淩有點不耐煩地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他毫不猶豫掐斷電話,這同樣的號碼卻又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慕淩皺了皺眉,瞥了眼對麵肖四那悲憤不已的表情,終於接起電話,打算就算是垃圾廣告公司打的騷擾電話,好歹也得先讓肖四轉移下注意力。
慕淩可不想那麽快把雲楓供出去,他還沒有摸清真相。
萬一,跟那起淩遲殺人案一樣,雲楓是被冤枉的呢?
慕淩這樣想著,對著電話“喂?”了一聲,電話那邊,卻傳來一個無比低沉卻清晰的聲音:“是我。”
慕淩眼睛一瞬間睜大,不可置信地抬高聲音:“你怎麽打電話了?我待會兒就過去接你回家,你別急啊,我還在公司處理點事情。”
雲楓的聲音依然很低沉,細聽還可以察覺其中輕微的顫抖:“我給你準備了驚喜,開窗。”
慕淩一下子站起身子,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狀的喜悅。
這是二人相見以來,雲楓頭一次這麽主動!難道自己的熱情終究打動他了?或者,他終於意識到反抗自己,他嚐不到好果子吃,所以他就想著示弱討好自己?……
不論是哪種可能,總之他願意低頭,這是好事。
慕淩極力忍住語氣裏幾乎滿溢而出的喜悅,問道:“你在哪?你別出去了,外麵天氣不好。”
此時此刻,雲楓正站在毒刃大廈對麵樓房的頂樓天台上,看了一眼周圍黑漆漆的夜色和天空中若有若無的星點,嘴角那抹冷笑越來越明顯。
這哪裏天氣不好了?明明是晴空萬裏。
這時一股夜風襲來,夜晚砭骨的涼風似乎專往骨頭縫裏鑽,雲楓猛地打了個寒顫,肺葉裏一瞬間被涼氣灌滿,嗓子幹澀無比。
他忍不住捂著喉嚨咳嗽起來,壓抑的咳喘聲在呼呼的風聲中顯得分外微弱渺小,幾乎隨時都會被狂風吞沒。
慕淩心頭一下子有些焦急,一邊往窗邊走,一邊道:“你在哪裏?樓下嗎?你不要亂動,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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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楓的臉色難看無比,但仍然堅持著跟他說道:“開窗,你就能看到我給你準備的驚喜了。”
慕淩再也沒猶豫,一下子拔了窗戶插銷,拉開窗戶,與此同時,電話瞬間掐斷了,傳來嘟嘟的忙音。
幾乎在同一時刻,雲楓對著桑木下了令:“開槍。”
訓練有素的桑木雙肩一沉,一隻眼閉著,另一隻眼死死盯著瞄準鏡,狙擊口對準了慕淩的腦袋。
一瞬間,一顆子彈呼嘯而去。
子彈飛快旋轉的破空聲嗖嗖襲來,伴隨著濃厚的硝煙味。
慕淩正要躲避,忽聽一聲“老大小心!”慕淩的身子就被一個強有力的身體撞倒,這時,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是肖四。
肖四的後背已經被子彈擊中,子彈鑲嵌在他後背裏,燒出一個漆黑殷紅的血洞。
肖四渾身痙攣,口吐鮮血。
與此同時,雲楓剛下完那個指令,正看著那些雇傭兵收拾器具,忽然耳邊就聽到呼呼的風聲和破風而來的呼嘯聲。
他心知不好,正要側身躲避,忽然那股心悸再次襲來,一瞬間他似乎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直到桑木滿臉驚駭地把自己撲倒。
這時,雲楓才從怔忡中回過神來,看見自己的右肩血流如注,從外到內的衣服都被燒爛了,皮肉上留著一道很明顯的子彈擦痕,周圍雇傭兵都停住了腳步,驚駭地望著自己。
雲楓試圖站起,卻發現自己的手腳突然都失去了力氣,身體還在由外向內不斷地麻痹著。
他努力吸了一口氣,聲音都有些發抖:“對方發現我們了,趕緊撤。他們……咳咳……他們也有狙擊手。”
說到後來,雲楓已經無法抑製喉嚨裏的那股喘息,他已經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身體的痙攣已經從輕微到劇烈,說到後來,他都快無法發出聲音了。
桑木拚命抓著雲楓的胳膊,試圖把他拉起:“我們一起走啊!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雲楓苦笑了一下。
他們未必知道,一旦殺死了慕淩,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自己這條命本就和他拴在了一起,要走又能走多遠呢?
雲楓拚命忍住那股越來越劇烈的心悸,感受著自己的呼吸漸漸微弱,心髒甚至有好幾秒停止了跳動。
那種感覺很難受,仿佛把自己扔在一個充滿二氧化碳的密閉房間裏,心裏不斷地壓抑,下沉,直到死亡。
雲楓好不容易才吐出那股氣來,費力地睜開模糊的眼皮,看著那幾個雇傭兵手忙腳亂地試圖把自己抬起。
雲楓有氣無力道:“別碰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們……先走。”
那群雇傭兵還要囉嗦,雲楓拚盡胸腔裏的最後一口氣,嘶啞著喊道:“走!這是命令!”
雇傭兵們終於停止了動作,一個個神色沉重地放下雲楓,桑木衝著雲楓抱了下拳,小聲道:“那我們先走了,您保重。”
話音一落,幾個黑衣人的身影就迅疾地消散在蒼茫望不到底的夜色中,很快就無影無蹤。
雲楓身子猛地顫了一下,終於保持不住那個半坐半倚靠的姿勢,而是倒在那個電箱旁邊布滿灰塵的天台地上,臉頰觸碰到冰冷的地麵,窒息感更加濃烈。
他用力撕扯著胸前的衣領,手指卻使不上一絲力氣。
心髒因為再一次停跳而痛苦地收縮成一團。
雲楓忽然感覺,整個世界的空氣似乎都被抽走了,唯餘冰冷的堅硬的觸感冷冷地鞭笞著自己的臉頰。
……
當慕淩以火速踏上這座天台時,身後跟著一個氣勢洶洶的陰沉的男人——正是狙擊手鬼手。
根據埋伏在窗台外的鬼手的匯報,他第一時間發現那顆從對麵樓頂天台射出的子彈之後,他就斷定有狙擊手搞暗殺,於是鬼手就立馬瞄準領頭人,給回了一槍,結果對方被另一個同夥推倒,隻是擦破了點皮。
於是鬼手立馬從窗口跳進密室內,向推開肖四起身的慕淩匯報情況,說是要老大帶人去對麵樓頂收屍。
慕淩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人馬,登上天台,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電箱邊的地上趴著一個血流如注的人,一動不動,那冰冷的臉頰,冰冷的氣息,似乎都在昭示這是個死人。
“這就是罪魁禍首嗎?”慕淩忍不住開口,俯身把手電筒的光打在那人臉上時,忽然眼神一暗。
這趴在地上的人,赫然竟是剛剛給自己打電話,要給自己驚喜看的雲楓!
慕淩的眸子裏劃過一抹危險的光,大踏步走上前,伸手抵在雲楓鼻端試探。
鬼手在身後大大咧咧地道:“老大,錯不了!就是這個人!他領著一幫小弟,他帶人來殺你啊!現在好了,他死了,沒人能威脅老大的安全了!……”
忽然,慕淩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豪言壯語:“這怎麽回事?”
鬼手怔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麽?”
慕淩皺眉道:“你不是說,就是擦破了點皮麽?他怎麽這就氣息全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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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一聽,立馬得意起來,用力拍著自己肩膀上挎著的狙擊槍道:“因為我在子彈上抹了神經毒素啊!雖然不見血封喉,但也極易斃命!你看看這反應……”
慕淩忽然毫無感情地向他伸出手:“拿來。”
鬼手又是一怔:“什……什麽?”
慕淩:“解藥。”
鬼手登時大驚,抗議起來:“不行啊老大!這人明顯是個狐狸精,他來你身邊就不安好心,好不容易他現在終於死了,咱們把他扔亂葬崗……哦不,安葬了就行了,何必再惹這個麻煩呢?你不知道他背後那勢力有多詭譎啊!”
慕淩盯著他的眼睛,再次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道:“拿來。”
鬼手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從衣兜裏翻出一隻微型注射器,遞到慕淩手裏,小聲道:“恐怕沒辦法了吧!他本來心肺就不好,受這種刺激……再能活下來,也得成廢人了!”
慕淩小心地把注射器裏的解藥推進了雲楓的靜脈裏,把手按在他脖頸的動脈上,終於感覺到那裏從一潭死水緩緩地恢複了一點微弱的跳動,但還不是很明顯。
慕淩沉著臉把雲楓從冰冷的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抱了起來,那虛軟的身軀幾乎沒有重量似的,輕得像一片羽毛,瘦骨伶仃,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散架。
慕淩感受著懷中人冰冷的溫度,站起身來,沉著臉道:“有什麽事情,等他醒來後慢慢拷問。他要是死了,這一切就成謎了。騙了我,就一死了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鬼手吐了吐舌頭,在心裏暗罵:“你就是舍不得他吧!不過這人也真能作死的,槍殺老大的事,他竟然都能幹得出來!若不是他站在我們敵對麵,我說不準還真能跟他做個朋友呢!”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帶走了這天台上唯一的半死不活的人,留下一地狼藉,沾染著血跡和塵土。
血滲透黑色的風衣,看起來竟不是那麽明顯,然而細看之下,是無限觸目驚心,記錄了多少驚心動魄,與凶險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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