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軟綿綿的，意識仿佛飄散在空中。
    直到很久以後，雲楓才費力地睜開了眼睛，一眼瞥見自己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身旁的櫃子上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台除顫儀。
    雲楓端詳了它半晌，意識還是很難集中，思維好像硬生生被淩亂的鉗子翻攪成了塊塊碎片，一試圖把全部精神拚湊在一起，頭就開始尖銳地劇痛。
    抽離的靈魂與身體撞在一起的那一刻，雲楓依然有種不真實的虛無感，仿佛自己並不是這具肉體的主人，而是一個外來者。
    呼吸依然有些費力，胸腔隱隱作痛，似乎那裏剛經曆了一場狂風海嘯般的滔天巨浪。
    雲楓試圖張口說話，卻發現嗓子眼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聲帶無法振動，他隻稍稍用力，呼吸道就痙攣起來。
    他吃力地喘息著，額頭滾落豆大的冷汗。
    這時突然房門被打開了，慕淩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盯著病床上雲楓的那副樣子，快步走過來，抄起一隻注滿無色透明液體的針管，就往雲楓胳膊上紮。
    雲楓眼裏露出驚悚的光芒，身子微微發著抖，拚命試圖後退，奈何身子移動不了。
    慕淩按住雲楓那隻沒受傷的左肩，一針紮了進去：“別怕，這是那種神經毒素的解毒劑。之前已經打過一次了，可是你受影響太深，這個得再來一次。”
    雲楓的表情微微驚愕，過了有三分鍾，他才略微恢複了喉嚨的控製權，啞著嗓子，緩緩吐出幾字：“神經……毒素？”
    慕淩指了指雲楓右肩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依稀可見還有幾層被下麵的血滲透，緩聲道：“你感覺不到嗎？就是鬼手衝你開的那一槍，上麵抹了毒素。”
    雲楓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道：“他……是對準了我腦袋打的……我被另一個人推開了。”
    慕淩連忙詢問：“另一個人是誰？那幾個黑衣人都是誰？”
    雲楓的目光瞬間劃過一抹警惕，直盯著慕淩的臉色：“你見過他們了？”
    慕淩頓了頓，若無其事道：“是鬼手在遠處看見……他們有好幾個人。”
    雲楓的神色微微放鬆，眉頭卻蹙了起來，垂下眼瞼不說話。
    慕淩乘勝追擊道：“你跟他們什麽關係？是你指揮的他們嗎？你給我打那個電話是……”
    雲楓冷冷地打斷了他：“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的吧？”
    慕淩細細觀察著雲楓的神色，似乎想從中發現什麽。
    雲楓艱難地道：“我說我其實是被……劫持的，你信麽？”
    慕淩眉心微微一蹙。
    雲楓斷斷續續地道：“他們……把我從……古老頭這裏抓出來，還……咳咳……”
    慕淩看雲楓麵無血色，咳得幾乎要把肺撕裂成血塊，快要吐出來的樣子，伸手取過那台除顫儀旁邊的杯子，把這一玻璃杯的水遞到雲楓嘴邊。
    雲楓皺著眉頭看了他一下，慕淩的語氣帶著鼓勵：“喝吧。”
    雲楓臉頰微微有些抽搐，但還是把嘴唇張開一條縫，讓慕淩把那杯水一點一點地給自己喂了進去。
    這杯水見底，雲楓敏銳地注意到慕淩似乎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雲楓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片刻後，他繼續開口說：“我……我被他們一路開車，挾持上你公司對麵樓頂的天台，他們……給了我一部手機，逼我給你打電話，不然……就殺了我。我隻好……按照他們的要求，跟你說了那些話，然後……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慕淩靜靜地聽著，忽然問：“接通那會兒，是他們搶走那部手機了嗎？”
    雲楓“嗯”了一聲。
    慕淩點點頭，目光中透著某種讓人看不透的深邃：“那我跟鬼手就這麽說吧。”
    雲楓忽然感覺有點異樣，就好像……慕淩看透了一切真相似的。
    他這句話，難道是想讓自己給他一個說法，他好去交代手下人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又壓得雲楓有些喘不過氣。他連忙道：“是真的。”
    慕淩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沒有和他爭辯的意思，隻是道：“我出去一下。”
    說著，他便起身而出。
    雲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肩膀，明明纏著一層又一層紗布，然而自己卻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那整條手臂都好像失去了知覺，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似的。
    雲楓試圖動一動手指，但還是做不到。
    是打了麻藥嗎？
    他想用左手掐一下右胳膊試試，但卻發現，左手雖然能動，但是左臂也沉重得抬不起來，他隻好作罷。
    大概一盞茶的工夫，慕淩竟又開門走了回來，若無其事地坐在雲楓床上，把雲楓半倚靠的身子放平，柔聲道：“早點睡吧。”
    雲楓聲音有點遲疑：“你……怎麽躺這裏？”
    慕淩理所當然道：“我今晚睡這裏啊。”
    雲楓有點無法理解，但還是無力反抗，隻好由他胡作非為了。
    這張病床挺大的，足以睡下兩個人還能翻身。不過雲楓身子沒有力氣移動，慕淩一隻手摟著雲楓的腰肢，也沒有翻身，似乎生怕他半夜跑掉。
    就這樣，兩人以這個無比默契的姿勢睡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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