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南海市舶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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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的鹹風卷著細沙撲在胡亥臉上時,他正盯著碼頭上七艘高鼻深目的大食商船。船身漆著看不懂的圖騰,主桅上的星月旗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甲板上堆放的木箱滲出琥珀色樹脂,在陽光下凝成半透明的淚滴——這是他登基以來主持的第一件大事,成與敗,此刻都係在腰間那枚刻著"市舶司"三字的青銅令牌上。
    "公子,蕃商不肯開箱驗貨。"隨侍的宦官趙高弓著腰,聲音裏帶著焦慮,"他們說...說我大秦官吏會私吞貨物。"
    胡亥指尖摩挲著令牌邊緣,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鹹陽宮,父皇李岩將這枚令牌拍在他掌心時的溫度。"南海有島如明珠,若用對了法子,能照得整個大秦發亮。"父皇眼中有他從未見過的光,"但記住,關稅不是刀俎,是魚鉤。"他深吸一口氣,抬腳走向棧橋,腰間玉佩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蕃商首領是個留著紅色卷須的中年男子,見胡亥走近,單手按在胸口行了個大禮。胡亥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金鐲上刻著波斯文,心中暗忖:此人該是波斯灣來的老客,不知是否聽過徐福船隊的傳聞?
    "我以大秦公子之名起誓,"胡亥拔出腰間佩劍,劍尖挑起箱蓋,"每一箱貨物都會登記造冊,十稅其一後餘貨盡還。若有貪墨,本公子自斷一臂謝罪。"話音未落,周圍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宗室子弟向來視肢體為貴胄象征,這誓言重得驚人。
    紅須商人凝視胡亥片刻,忽然仰天大笑,用生硬的秦語喊道:"打開所有貨箱!"二十幾個膚色黝黑的仆從一擁而上,木箱開啟的脆響中,珍珠滾落在青石板上,象牙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還有一匣匣用蠟油封著的香料,揭開時漫出的香氣讓整座碼頭都浸在甜膩裏。
    首月關稅統計那日,南海郡丞捧著賬冊的手直發抖。"珍珠三百二十斛,象牙二百根,香料...香料折銀共計兩萬七千兩。"他吞咽著口水,"按公子吩咐,半數已運入學室工地,另一半...已買米糧賑濟越人孤兒。"
    胡亥卻盯著賬冊末尾的"海關驗貨單"副本,那是他仿照百工署的零件造冊法設計的一式三份單據,此刻墨跡未幹,還帶著海鹽的氣息。忽然有飛鳥掠過窗欞,在宣紙上投下陰影,他心頭一跳,想起父皇隨令牌一同賜下的密旨:"待市舶司走上正軌,著速繪製《南海航路圖》。"
    鹹陽宮的夜來得格外早,李岩批完最後一份奏報時,案頭燭火已換了三根。趙高的密報攤開在朱砂硯旁,字跡被燭淚暈開一角:"胡亥用關稅銀擴建學室,越人孩童已能誦《倉頡篇》。"他指尖劃過"學室"二字,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沛縣,自己蹲在土牆下教樊噲識字的場景,那時誰能想到市井小兒如今能在南海翻雲覆雨?
    "陛下,"值夜的蒙毅捧著金盤進來,盤中放著枚鏽跡斑斑的青銅鼎,"這是今日從南海送來的...說是蕃商獻給公子的"天命之禮"。"
    李岩挑眉接過,鼎身刻著歪歪扭扭的蝌蚪文,仔細辨認竟是"大秦萬年"四字,底座還沾著未洗去的海泥。他忽然輕笑出聲,指腹蹭過鼎足內側——那裏有新鮮的鑿痕,分明是倉促間刻上去的贗品。
    "傳旨,"他將鼎擲回金盤,燭火在瞳孔裏跳動如鬼火,"著胡亥將市舶司所得,再抽一成作"航海基金",另撥三十艘樓船歸其調遣。"蒙毅愣了愣,欲言又止,李岩卻擺了擺手,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告訴徐福,該準備第二次東渡了。"
    三日後,彈劾胡亥的奏報如雪片般飛進鹹陽宮。宗室嬴虔聯名二十三位大夫,彈劾"胡亥私設苛稅,中飽私囊",甚至附上偽造的"南海百姓血書"。早朝之上,嬴虔捧著奏疏叩首流血,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八百裏加急的信差滾鞍落地,懷中掉出的不是軍報,而是一匣晶瑩剔透的南海珍珠。
    "這是南海學室的孩童們,"李岩捏起一顆珍珠,在晨光中轉動,"用課餘時間采集貝類所換,說要給陛下做燈燭。"他掃過噤若寒蟬的群臣,忽然將珍珠拋向嬴虔,"你說胡亥苛稅?這些珍珠每一顆都記在學室的功過簿上,比你兜裏的算盤幹淨得多!"
    退朝後,李岩獨留李斯在禦書房。案頭攤開著新繪的《南海航路圖》,墨跡未幹的線條勾勒出中南半島的輪廓,徐福的船隊將從那裏出發,尋找傳說中的"夷洲"。李斯望著圖上用朱砂圈出的幾個港口,忽然低聲道:"陛下為何不讓扶蘇...參與此事?"
    "扶蘇的涇陽渠能讓鹽堿地生粟米,"李岩用玉鎮紙壓平圖紙一角,窗外傳來暮鼓晨鍾,"但要讓大秦的鐵器賣到萬裏之外,還得靠胡亥的市舶司。"他忽然想起密報裏的另一句話:胡亥近日常與波斯商人密談,似乎在打聽"亞曆山大圖書館"的事。指尖輕輕敲了敲圖紙,那裏用極小的字標著"大食國",筆尖劃過,仿佛要在曆史上刻出新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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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南海郡的市舶司燈火通明。胡亥望著港口新豎起的燈塔,那是用關稅銀打造的青銅燈樓,塔頂的火盆能照亮十裏海麵。紅須商人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用混雜著多國語言的奇怪口音說:"公子可知道,在我們那裏,這樣的港口會被稱為"奇跡"?"
    胡亥轉身時,瞥見商人腰間掛著的羊皮卷,邊角露出的海岸線似曾相識。他忽然伸手按住對方肩膀,低聲問:"你可聽說過...蓬萊仙島?"商人眼中閃過驚訝,剛要開口,遠處忽然傳來悠長的螺號聲——那是徐福的船隊正在試航,船頭懸掛的"秦"字大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隻展翅欲飛的巨鳥。
    海潮聲中,胡亥摸出袖中父皇新賜的詔書,"航海基金"四字在月光下泛著金光。他忽然想起鹹陽宮的那座青銅鼎,想起父皇指尖劃過鼎足時的冷笑。原來有些局,從賜下市舶司令牌的那日起就已經布好——所謂關稅,不過是拋給天下的魚餌,真正要釣的,是整個未知的世界。
    紅須商人忽然指著海麵驚呼,胡亥抬頭望去,隻見徐福船隊的方向騰起絢爛的火光,那是百工署新製的"震天雷"在試爆,紫色的火焰映得海天皆赤。他摸了摸腰間的市舶司令牌,忽然笑了——父皇要的不是一個守成的太子,而是能把大秦的旗幟插到天涯海角的人。而他,胡亥,注定要成為那個執旗的人。
    潮水漫過碼頭,將岸邊的腳印一一抹去。遠處的螺號聲越來越近,帶著鹹濕的海腥味,仿佛在吹奏一曲屬於新世界的序曲。胡亥望著火光漸盛的海麵,忽然想起父皇在《大秦律》修訂版裏加的那一條:"凡海外所得,三成歸公,七成賞功。"原來真正的製度裂變,從來不是紙上談兵,而是讓每個敢於出海的人,都能在波濤裏撈到屬於自己的月亮。
    夜深了,市舶司的燈火仍未熄滅。趙高抱著新送來的《海關驗貨單》副本走過長廊,看見胡亥正伏在案頭繪製什麽,走近一看,竟是張標滿奇怪符號的海圖,角落處用小字寫著:"夷洲疑似在東北方,需遣舟師探之。"他忽然想起鹹陽宮傳來的密旨,關於徐福東渡的真正目的,此刻在南海的月光下,似乎有了更清晰的輪廓。
    海風掀起窗欞,吹得案上圖紙嘩嘩作響。胡亥抬頭望向夜空,星子如撒在黑絲絨上的珍珠,他忽然伸手按住一張被風吹走的紙,紙上是他剛寫的批注:"市舶司非為求財,乃為開眼。"墨跡未幹,卻已被海風染上淡淡的鹹澀,如同這個帝國即將展開的新一頁,帶著未知的潮腥味,卻又令人無法抗拒地想要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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