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市井問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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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城的暮春帶著暖意,西市"醉仙居"的酒旗在晚風中晃出細碎光影。李岩摘了儒生巾帽,將玄色錦袍換成粗布短打,腰間隻別了塊百工署工匠通用的青銅腰牌,混在人流中走進酒肆時,門口的酒保隻當他是哪個作坊的工頭。
"再來碗粟米酒!"角落傳來粗豪的嗓音。李岩抬眼望去,見三五個漢子圍坐木桌,腰間別著鐵鉗、墨鬥等物,顯然是百工署的匠人。他們麵前擺著幾張皺巴巴的施政錄抄本,朱砂筆圈著扶蘇治下涇陽渠的水泥配比數據。
"都說扶蘇仁厚,可這水泥配方若是早半年推廣,俺們工坊能多修二十裏溝渠。"絡腮胡匠人用酒碗敲著桌麵,"胡亥在南海搞的市舶司倒是利索,上個月俺侄女嫁去番禺,說番商帶來的玻璃珠子能換半頭羊!"
李岩剛在靠窗位置坐下,便聽見鄰桌老丈的咳嗽聲。那老者身著洗舊的曲裾深衣,指甲縫裏還沾著墨漬,顯然是個落魄書生。"仁厚?"他抿了口寡酒,"當年始皇帝築長城、修馳道,百姓也說他雷霆手段。如今陛下搞雙太子、開民議,又有幾人記得他初即位時,連餓殍都要登記造冊的狠勁?"
"老丈這話不對!"斜對角的少年突然插嘴,他短褐上縫著"鹹陽學室"的布標,"我爹在織錦坊當差,如今每月能領兩鬥粟米,還有工錢買鹽。要不是陛下推行"匠籍改良",俺們哪能送孩子進學室識字?"
酒肆內陡然安靜,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在少年身上。李岩注意到少年腰間掛著個木質算籌袋,袋口露出的紙片上,竟畫著簡易的蒸汽機草圖——這是百工署最新推行的"全民獻策"製度,允許平民提交技術改良方案。
"噓——"老丈突然壓低聲音,朝門口努了努嘴。李岩回頭望去,隻見劉邦帶著蕭何、樊噲等人闊步而入。劉邦腰間未佩刀劍,卻別著一本油皮封麵的小冊子,正是他在沛縣推行的《功過簿》。樊噲扛著半扇豬肉往桌上一放,粗聲道:"蕭主簿說了,今日行酒令得用《秦律》條文,誰輸了就請大夥兒吃醬肘子!"
"先說好,得用新修訂的《考成法》條文!"蕭何笑著展開竹簡,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李岩,卻在下一秒頓住——對方腰間的青銅腰牌上,刻著的不是普通工匠編號,而是隻有百工署高層才有的"工"字徽記。
李岩舉杯掩飾笑意,聽劉邦等人行令。輪到周勃時,這莽漢一拍桌子:"《廄苑律》第三款!盜馬者,斷指為戒!"卻見蕭何搖頭:"錯了,去年陛下剛改成"罰沒家產充公,充軍三年"。"眾人哄笑間,李岩注意到劉邦始終含笑傾聽,指尖卻在桌麵劃出《保甲連坐改良版》的條款符號——那正是被他批示全國推廣的製度。
更夫敲過二更,酒肆裏的客人漸次散去。李岩摸出銅錢放在案頭,剛要起身,忽聞老丈長歎:"都說天命歸心,可這心究竟是念舊還是圖新?"少年接口道:"管他天命不天命,俺隻知道能吃飽飯、會打算盤,比啥都強!"
夜風卷著槐花香氣湧入窗欞。李岩走到廊下,見月光將自己的影子投在粉牆上,與酒肆門楣上的"市井"二字疊在一起。他忽然想起穿越初至時,在亂葬崗看到的那具餓殍,其手中緊攥的泥土裏,還摻著未發芽的麥種。如今不過數年,鹹陽街頭已難見流民,連酒肆小廝都能背出幾條新律。
"客官留步。"身後傳來蕭何的聲音。李岩轉身,見劉邦正倚著廊柱,指間把玩著一枚竹製票簽——那是雙太子施政錄的"民間考評票"。"方才見足下腰牌,似是百工署的..."劉邦目光灼灼,卻在觸及李岩袖口時驟然頓住——那裏有道極淺的疤痕,形狀竟與甘泉宮兵變時的震天雷灼傷吻合。
李岩不動聲色地將手縮進袖中,笑道:"不過是個管匠作的小吏。劉公在沛縣的治民紀要,可是讓在下受益匪淺啊。"劉邦挑眉,剛要開口,卻聽更夫高喊:"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霎時間,酒肆東側突然爆發出喧嘩。幾個潑皮無賴踢翻了考評票箱,叫嚷著"扶蘇才是真命天子"。李岩尚未反應,便見樊噲一個箭步衝上前,將鬧事者按在牆上:"按《街市治安律》,尋釁滋事者杖責二十!蕭主簿,勞煩記檔!"
蕭何早已摸出隨身的皮質記事簿,在"戌時三刻"項下刷刷記錄。李岩望著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在百工署推行的"即時記錄製",沒想到竟在市井間得到這般鮮活的實踐。
騷亂平息後,酒肆老板捧著掃帚抱怨:"好好的考評票,偏要爭個高低。依我看啊,陛下才是真天命——你瞧這新錢、新律、新學室,哪樣不是陛下帶來的?"
李岩聽著這話,心中忽然一動。他環顧四周,見牆上貼著雙太子施政錄的摘要,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百姓的批注:"南海的珍珠能不能便宜些?涇陽渠能不能修到俺們村?"這些字跡雖潦草,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參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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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時,李岩獨自留在酒肆外。他摸出隨身攜帶的炭筆,在粉牆上題下"江山代有才人出"七字,筆鋒剛勁如鐵,最後一筆拖出的飛白,竟似弩箭破空的軌跡。剛要離去,忽聞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他轉身時已握住袖中短刀,卻見一名青衣小吏正跪在牆下,用朱砂仔細勾勒他方才寫下的字跡。
"你是..."李岩眯起眼睛。
小吏頭也不抬:"陛下忘了?臣是內廷刻字署的,專門負責摹刻民間讖語。"這話驚得李岩後退半步,卻見小吏繼續道:"三日前甘泉宮的風鈴異響,百姓傳是"天命警示",其實是臣等故意調整了風鈴間距。"
月光下,粉牆上的朱砂字漸漸幹透,紅得刺目。李岩忽然笑了——原來他在明處推行製度,暗處早有一群人在替他編織"天命"。這市井間的議論、讖語的流傳,又何嚐不是他設計的"製度裂變"的一部分?
"去告訴刻字署,"李岩轉身時拋下一枚銅錢,"明日在這詩旁加刻一句:"各領風騷數百年"。"小吏叩首領命時,他已消失在巷口,唯有腰間的百工署腰牌,在月光下閃過一絲冷光。
五更天的梆子聲裏,鹹陽城迎來新的黎明。當百姓們看到酒肆牆上的題詩時,發現朱砂筆跡竟泛著奇異的光澤——那是用百工署秘製的礦物顏料所繪,永不褪色。有人說這是天賜祥瑞,有人說是陛下微服留筆,爭論聲中,早有眼尖的書吏將詩句抄錄成冊,送往各郡縣學室。
而在未央宮的晨朝中,李岩看著案頭的《市井輿情日報》,目光停在"劉邦酒肆平亂"的條目上。趙高輕聲稟道:"據密探回報,那酒肆小吏是陛下當年在織錦坊救下的孤兒,如今已成內廷暗樁。"
"暗樁?"李岩輕笑,"朕要的不是暗樁,而是讓全天下人都成為製度的眼睛。"他拿起朱筆,在"劉邦"名字旁畫了個圈,想了想,又在圈外添了個齒輪符號——那是他給"可堪大用者"的特殊標記。
殿外傳來學室孩童的誦讀聲,念的正是新修訂的《公民守則》。李岩望向窗外,見春風正拂過宮牆上的"市井問天命"詩,朱砂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他知道,這不是天命的啟示,而是一個新時代的序言——當市井百姓開始議論國政,當販夫走卒都能參與製度變革,這個帝國便真正擁有了生生不息的力量。
早朝的鍾鼓聲中,李岩摸出袖中的懷表。指針指向辰時正,正是各郡縣開啟當日考評的時刻。他閉上眼睛,仿佛能聽見千萬本功過簿被翻開的聲音,那是大秦帝國的脈搏,正在市井間、在泥土裏、在每個渴望改變的人心跳中,躍動出全新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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