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沈熙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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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車在泥濘的山路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車輪碾過坑窪,濺起的泥水拍打在車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車廂裏,三十多個人起初還帶著興奮和期待,可隨著窗外景色越來越荒涼,他們都有些隱隱不安起來。
    “這路怎麽越走越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終於坐不住了,他叫郭濤,是車上嗓門最大的一個。
    他起身走向前排,目光看向外麵快速掠過的景色,不外乎一些茂密的樹林、崎嶇的山路,總之是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最前排的座位上,西裝男人正閉目養神,對周圍的躁動毫不關心。
    這個男人在上車前,跟車上的所有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證,說是帶他們去掙大錢。
    “老板!”郭濤伸手推了推西裝男人,聲音裏壓著怒意,“這路不對吧?”
    西裝男人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窗外,嘴角扯出安撫的笑:“沒走錯,到了會叫你們。”
    郭濤將信將疑地看著外麵的路,路越來越晃,眼看天就要黑了,郭濤心裏開始慌得不行,“我要下車,我不去了。”
    他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廂裏突然響起,前排幾個昏昏欲睡的乘客被驚得一個激靈,後排有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但更多人隻是茫然地抬頭看他,不知道他在發什麽瘋。
    “等我們到了酒店,你想回去還是怎樣都可以。”西裝男的聲音不緊不慢,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反駁的篤定。
    “現在把你放下去,這荒山野嶺的,你連個車都打不到,萬一出點什麽事,我怎麽跟大夥兒交代?”
    他的語氣誠懇,眼神坦蕩,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講道理的好人。
    郭濤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了些,心裏的疑慮也被這番話衝淡了幾分。
    是啊,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真要下了車,能去哪兒?
    西裝男見郭濤神色鬆動,又適時地補了一句:“你們都是我帶過來的,我得對你們負責。”
    郭濤見西裝男的話有幾分道理,看長相也是老好人的模樣,心底的慌亂倒是平緩了下來,安靜地坐回原位。
    見事情平息,車上其他人該幹什麽幹什麽,仿佛剛剛的小插曲真的隻是再小不過的事情。
    每個人心裏都揣著同一個念頭,那就是再忍忍,等到了地方,就能掙大錢了。
    蘇霧坐在倒數第二排,在郭濤起身吵著要下車的時候,她依舊閉著眼,對車廂裏的騷動充耳不聞。
    坐在她旁邊的年輕女人又偷偷瞄了她一眼,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你……多大?”
    在蘇霧上車以來,女人就看了她不下幾次,但都沒跟她成功搭上話。
    果不其然,沒有得到回應。
    女人見蘇霧沒有回應,訕訕地抿了抿嘴,把視線轉向窗外。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郭濤猛地站起身,聲音嘶啞:“我要下車!”
    西裝男轉過頭,眉宇間閃過陰鷙,但嘴角仍掛著職業化的微笑:“先生,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
    “放屁!”郭濤突然暴起,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西裝男的領帶,“現在就停車!”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沒有人會想到郭濤突然來這麽一手。
    西裝男的領帶被狠狠拽住,整個人被扯得一個踉蹌。他臉上的溫和瞬間崩裂,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的狠意:“敬酒不吃吃罰酒。”
    “還愣著幹嘛,等我死嗎!”西裝男厲聲吼道。
    刹那間,車廂前排站起四五個男人,動作利落地抽出棍子,二話不說就朝郭濤身上掄去!
    “砰!”
    第一棍重重砸在郭濤背上,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緊接著是第二棍、第三棍……沉悶的擊打聲在車廂裏回蕩,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脆響。
    車廂裏的其他人死死縮在座位上,連呼吸都屏住了。
    有人捂住嘴幹嘔,有人發抖著別開臉,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阻攔。
    “一幫子蠢貨,這是在車上。”司機感受到後麵的晃動,怒吼著喊道。
    西裝男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扯亂的領帶,皮鞋底碾在郭濤血肉模糊的臉上。
    他俯下身,聲音輕柔得像是情人間的低語:“想走?晚了”
    車上的其他幾個男人,看著麵前發生的事情,還有什麽猜不到。
    他們被騙了!
    他們交換著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同樣的恐懼和憤怒。
    高一凡攥緊了座椅扶手,然後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王鑫,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西裝男那夥人不過六個,他們這邊可有三十號人。
    “幹他!”高一凡用口型無聲地說道。
    王鑫微微點頭,繃緊了肌肉,隨時準備撲上去。
    可就在他們準備行動的時候。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讓所有人渾身一顫。
    西裝男不知何時已經掏出了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冒著輕微的煙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瞬間撕裂了車廂,一個男人嚇的當場暈厥。
    有的人捂著嘴幹嘔,但更多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西裝男漫不經心地將槍口掃過每一張慘白的臉:“再叫?”
    死一般的寂靜。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死死咬住嘴唇,生怕一個不慎就會成為下一個槍下亡魂。
    沈熙娣顫抖的手指輕輕推了推身旁的蘇霧,生怕她不知道此刻的危險。
    蘇霧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是沈熙娣害怕擔憂的目光。
    她順著沈熙娣指的方向,目光對上西裝男直愣愣的槍口。
    “隻要不想死的,就老老實實地坐著。”西裝男說完後就坐了回去,全然不管身後的事情。
    而郭濤的屍體就那樣橫在過道中央,頭顱已經不成形狀。
    兩側的乘客死死貼著車窗,有人捂著嘴幹嘔,有人閉著眼發抖,卻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車上再也不複之前的平靜祥和,而是在濃重的血腥味中,混合著此起彼伏的壓抑抽泣。
    沈熙娣顫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瘋狂滑動,可每一條消息都顯示發送失敗。
    當地報警電話是多少?她拚命回想,卻發現大腦一片空白。
    “沒用的。”蘇霧的聲音壓的極輕,“要是有信號,他們早收手機了。”
    得知這個事實後,沈熙娣握著手機的手心不斷地冒著冷汗,就連手都有些顫抖。
    “你...不害怕嗎?”沈熙娣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借著窗外忽明忽暗的月光,她看清了蘇霧的模樣。
    一雙杏眼黑白分明,雖然臉色憔悴,卻掩不住精致的五官輪廓。
    隻是身穿的寬大的舊外套和沾著汙漬的牛仔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個落魄的流浪者。
    “怕。”蘇霧低垂下眼簾,“可是怕有什麽辦法呢。”
    沈熙娣沉默了,她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突然意識到恐懼是最沒用的東西。
    但她現在除了害怕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眾人隻能感受到車子停下,然後車門被猛地拉開。
    刺眼的探照燈照得眾人睜不開眼,然後三十多個男女被推搡著跌下車子。
    蘇霧跟著大部隊,低著頭往車外走。
    眼前這棟由爛尾樓改建的灰色建築,被層層鐵絲網圍成牢籠,鐵絲網圍著的院子裏還有幾條狼狗正齜牙低吼。
    一個男人叼著煙清點人數,用棍棒挨個戳著新來的“貨物”,忽然揪出個穿碎花裙的姑娘:“這細皮嫩肉的,先送去四號房。”
    所有女人都自危起來,她們可不覺得這個四號房能是什麽好地方。
    蘇霧感覺到沈熙娣突然攥緊了她的手,“別怕。”
    蘇霧抬眼望去,慘白的燈光下,這個明明自己怕得嘴唇發白的女人,後背的衣料已經被冷汗浸透,卻還在努力挺直腰杆,將她擋在身後。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見過的麻雀,明明羽翼未豐,卻總張著翅膀想保護更弱小的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