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消毒水的氣味不斷刺激著蘇霧的鼻子，她不喜歡醫院，一直都不喜歡。
    “為什麽我們要守在這裏？我看其他同事都有任務在忙。”
    “小聲點，她可不是一般人。”
    耳邊的竊竊私語逐漸清晰起來，從最初的模糊呢喃到能清晰分辨出他們語氣裏的態度。
    “她是不是要醒了？”一個男聲遲疑地問道。
    仿佛回應這個疑問，蘇霧緩緩睜開了雙眼。
    刺眼的白熾燈讓她立即眯起眼，躺在病床上的身體還有些發軟，大腦一片空白。
    刺眼的天花板燈光讓她不適地眯起眼，躺在病床上的她仍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醒了，快去通知嚴隊。”
    還沒等蘇霧完全清醒，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已經帶著護士圍了過來。
    他們檢查瞳孔、測量脈搏，一連串的問題向她拋來隻能憑感覺回答，整個過程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注意多休息就行。”
    醫生的話音剛落，蘇霧渙散的視線終於聚焦到了門口趕來的嚴浩身上。
    “人呢。”蘇霧的聲音很輕。
    嚴浩的目光掃視眾人，原先看護的警員們都非常有序的離開房間，連帶著醫生護士一起請了出去。
    門關上後，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嚴浩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伸手倒了杯溫水，遞到蘇霧麵前，“你的任務圓滿完成了。”
    蘇霧沒有接，隻是盯著他，聲音冷靜得可怕：“什麽叫‘完成了’？”
    嚴浩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神色未變，隻是將紙杯輕輕放在床頭櫃上。
    “蘇霧，我們都盡力了。”
    “盡力？”蘇霧的手下意思拽緊被子，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找到淩時了，對嗎？”
    嚴浩沉默了一瞬，最終點頭：“嗯。”
    蘇霧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嗓音已經沙啞：“我有很多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不等嚴浩回應，她直接打斷了他可能回避的餘地，一字一句地問：
    “那槍是誰開的？”
    “為什麽緊急把我召回？”
    “最開始給我的任務，怎麽就突然‘圓滿完成了’？”
    “我又為什麽……”
    “淩時死了。”嚴浩突然開口，聲音低沉。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蘇霧在聽到這句話時竟然出奇的平靜。
    “以淩時為首的毒梟皆已落網，多數窩點被端，我們的任務結束了。嚴浩說這些話時，目光始終看向蘇霧，生怕她情緒失控。
    “嗬！”蘇霧低頭冷笑一聲，聲音裏帶著壓抑的顫抖，“為什麽消息會泄露？現在發生的一切，和我最初的任務完全背道而馳，你卻告訴我任務結束了？”
    她突然伸手，一把拽住嚴浩的衣領，強迫他俯身與自己對視：“你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他嗎？”
    嚴浩本能地想拉開她的手，卻在觸及她通紅的雙眼時僵住了。
    “我曾在無數個日夜裏，想過無數種殺他的方法。”蘇霧的聲音顫抖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間碾碎後擠出來的，“他就站在我麵前，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那股壓抑多年的悲憤幾乎要將她撕碎：“可我必須忍著，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活著！因為他活著才有價值，隻有把他送上法庭，才能讓那些在天之靈真正安息。”
    嚴浩伸手扶住她顫抖的肩膀：“我知道。”
    “你不知道！”蘇霧猛地推開他，“他可以死，但不能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
    “那肮髒的地下室裏，夏雯姐就那麽的被綁著，誰都可以用肮髒的手去觸碰她。”眼淚不受控製的滾落，眼底帶著恨，“是我將匕首送入她的心髒，親眼看著她在我麵前咽氣。”
    心髒像是被絞緊般疼痛，蘇霧踉蹌著要下床，卻因腿軟向前栽去。
    一直在關注著蘇霧的嚴浩，立馬環住她的肩膀撐住她，任由她攥皺自己的衣領。
    “她讓我替她去嚐嚐奶奶做的豆瓣醬。”蘇霧的眼淚砸在嚴浩的肩膀上，“可他們告訴我，奶奶一年前就去世了，到死都在念著她的大孫女......\"
    “淩時那條爛命，憑什麽抵得上我們十幾條人命？你們都說要忍，說他掌握著天大的秘密，所以我不能殺他報仇。”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卻帶著刻骨的恨意：“現在他就這麽死了？那些秘密呢？那些血債呢？就這麽......一筆勾銷了？”
    嚴浩的眼眶也濕潤了起來，將蘇霧扶到床上，“夏雯他們會理解的。”
    “我不需要他們理解，我隻想讓他們看到他們的犧牲沒有白費。”蘇霧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死死拽住嚴浩。
    “蘇霧……”
    嚴浩剛想說什麽，蘇霧卻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耳鳴，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
    她的身體像是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往下墜。
    “蘇霧！”
    嚴浩的喊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隨後她便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來時，病房裏空無一人。
    蘇霧艱難地支起身子，目光落在右手邊的床頭櫃上。
    那裏放著一個牛皮紙文件夾。
    她費力的起身拿起翻開，《鑒定意見書》幾個黑色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在死者信息欄裏，姓名一欄清晰地寫著：淩時。
    想來這張《鑒定意見書》是嚴浩原本想要給她看的。
    就在蘇霧疲憊地想要合上時，目光突然瞟到鑒定法醫的簽名。
    何黎
    身體情況好轉之後，蘇霧將這張《鑒定意見書》留了一張複印件，把原本嚴浩給的還給了他。
    馮衛國雖然身為京市公安局副局長，但因為蘇霧的特殊要求，所以並不知道蘇霧住院的消息。
    飛機降落在京市機場時，蘇霧望著窗外熟悉的城市輪廓，深吸了一口氣。
    她拖著行李箱，徑直去了馮衛國家。
    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咚咚。”
    門開的一瞬間，溫姨愣在原地，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老馮！”她突然扭頭朝屋裏喊，聲音裏帶著哽咽，“你快來看誰回來了！”
    拖鞋趿拉的聲音由遠及近。
    當馮衛國看清站在門口的是蘇霧時，眼底瞬間泛起淚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