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晚自習後的街道上，隻有零星的幾個騎著小電驢的學生呼嘯而過。
    晚風帶著點涼意，周晨軒背著書包，腳步不快地往家走。
    因為家離學校近，他向來習慣獨自走路往返，此刻看著空曠的街道，那股被注視的感覺卻沒消失。
    他下意識回頭，街上除了那幾個三三兩兩說笑的同學，再沒別的人影，連過往的車輛都少得可憐。
    周晨軒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壓下心頭的異樣，轉身繼續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身後那道注視感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跟他的步伐莫名同步。
    腳步聲越來越近，周晨軒心裏一緊，沒回頭，突然拔腿往前狂奔。
    幾乎是同時，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急促起來，顯然是追了上來。
    他餘光瞥見旁邊有家便利店還開著門，沒多想，徑直衝了進去。
    便利店收銀台前，準備下班的收銀員正收拾著東西，見他氣喘籲籲地衝進來，疑惑地抬頭：
    “你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周晨軒擺了擺手，順手從貨架上拿了盒口香糖，快步走到收銀台準備結賬，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伴隨著氣喘籲籲的聲音：“你怎麽跑那麽快！”
    周晨軒渾身一僵，回頭看去，卻見同班同學黃景洪正站在身後，正一手撐著收銀台，大口喘著氣。
    看清來人的瞬間，他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放鬆下來。
    “你追我幹嘛？”
    他語氣裏還帶著點沒散去的緊繃，付完錢，拿起口香糖就往外走，沒理會還在喘氣的黃景洪。
    “我不是老遠就看見你了嘛，想跟你打個招呼，結果剛喊你一聲，你頭也不回地跑。”
    黃景洪趕緊跟上他的腳步，一臉納悶，“你好端端的，跑什麽啊？”
    “鍛煉身體，不行嗎？”周晨軒含糊地應付了一句，撕開口香糖的包裝，扔了一顆進嘴裏。
    自從黃景洪跟上來，那股似有若無的注視感，竟直接消失了。
    周晨軒嚼著口香糖，心裏暗自嘀咕：難道是最近複習壓力太大，自己太過度緊張了？
    京市公安局，審訊室。
    高陽扒著觀察窗，看著裏麵低頭坐著的少年。
    那張臉稚氣未脫，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局促，他忍不住回頭看向身旁的白覓塵，語氣裏滿是無奈：
    “這孩子才17歲，連成年都沒到。”
    高陽年輕時本就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樣樣不落。
    長大後憑著一身“皮糙肉厚”的韌勁選了特警職業。可他有個明擺著的弱點。
    對付不了未成年的孩子。
    若是對麵坐著的是彪形大漢，或是油鹽不進的成年嫌犯，對方要是不肯開口，他大可以直接衝進去。
    憑著股狠勁把人罵醒，哪怕事後被投訴、寫檢討也認了。
    這套“硬剛”的審訊風格，對付那些強脾氣的家夥往往管用。
    可一旦涉及未成年人，審訊就得講究技巧，既要問出線索，又不能傷了孩子的心靈。
    這些讓高陽實在束手束腳，哪怕心裏覺得某些“小混蛋”不值得遷就，也隻能按規矩來。
    白覓塵轉頭問一旁的許景辭：“他的監護人，說什麽時候能到？”
    “剛聯係上，說正在往這邊趕，大概半小時內到。”
    許景辭一邊說著，一邊將平板遞過去，屏幕上是少年的社交軟件聊天記錄。
    “我們查了他的賬號，加了不少群，但大多是閑聊群，沒什麽可疑的。不過這孩子在網上挺活躍，話很多。”
    他滑動屏幕，將幾條標注出來的重點消息指給白覓塵看，“這幾條他提到了‘交貨’‘道具’，但沒說具體是什麽。”
    白覓塵接過許景辭的平板，點開那個與沈俊有過聯係的賬號，抬眼問道：“能鎖定這個賬號的真實信息嗎？”
    “簡單。”許景辭應了一聲，立刻從包裏掏出筆記本電腦。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瞬間跳出一連串代碼，開始對賬號進行溯源查找。
    一旁的高陽適時開口，同時將周雨案的電子卷宗轉發到白覓塵的設備上：“我之前去見周雨的時候，她提到，自己是通過一個qq群被人聯係上的，對方主動說能幫她解決麻煩。”
    他將筆錄一起傳過去，“她說後續所有行動，都是按照對方的安排一步步來的，自己沒做過任何決定。”
    “林曉那邊的說法，和周雨一致。”
    紀予舟站起身走到白覓塵身後，“也是說有人從群裏主動加他，承諾提供幫助，後續流程全聽對方指揮。”
    話音剛落，許景辭的電腦屏幕上彈出新的信息：“找到了，注冊這個賬號的手機號查出來了，實名認證信息……是沈俊。”
    白覓塵的目光立刻投向審訊室的方向，透過觀察窗，能看到沈俊依舊低著頭。
    緊接著，高陽和紀予舟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兩人臉上都多了幾分凝重。
    “前段時間你們各地往返，從那些孩子嘴裏得知。”
    許景辭將幾起案件中涉及的未成年當事人信息並列在屏幕上，“這個‘神秘神’會先從群裏加他們好友，聽他們哭訴委屈，再根據每個人的情況，量身製定所謂的‘複仇計劃’。”
    他指著屏幕上關聯的幾條線索補充：“我梳理了一下，總覺得這些未成年背後，恐怕還藏著另一批未成年。”
    “什麽意思？”高陽正從桌上拿起一塊麵包往嘴裏塞，聞言含糊地問道，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許景辭毫不客氣地從他手裏掰走半塊麵包，塞進嘴裏邊嚼邊解釋：
    “我的意思是，負責聯係這些孩子、傳遞‘計劃’的人，很可能和我們現在審的沈俊一樣，都是未成年人。”
    “要是這樣，事情就難辦了。”紀予舟皺起眉，看向幾人。
    “這意味著我們要麵對的，可能不是單個的嫌疑人，而是一群心智尚未成熟、卻被人利用的未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