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沐平生卻因心神緊繃著，整宿睡的不怎麽好。
    星子還沒來得及褪去，太陽已經急吼吼準備上班。
    執武者眉頭微皺驀然睜開雙眼，旋即收起睡袋拆下搖籃，召回最後一個守夜的靈武。
    “斯辰，可以休息了。”
    “是。”
    馬兒歇了一晚精神還不錯，等她解開韁繩也順從的跟著。
    沐平生回頭看了一眼那人藏身的位置，對方似乎格外沉得住氣，並沒什麽明顯的異動。
    她加快腳步在林中穿行，身後那道腳步聲卻一直和她保持同頻。
    然她習武至今，呼吸吐納都極為規律，一般人絕不可能輕鬆做到這點。
    沐平生腳步微頓，再次扭頭朝身後看去，隻有樹葉在微微搖晃。
    但她就是無比確定那人還在緊跟著，即便對方已經偽造成，似乎隻有她一人趕路的聲音。
    臨到中午時，馬兒再次罷工了。
    沐平生這次並沒有生火，隻是取出幹糧草草對付了一頓，然後安靜喂完馬兒再次出發。
    走時她環顧一圈，遠處的青澀野果似乎少了幾顆？
    沐平生：“……”
    對方現在沒有多餘的食物儲備，但就照目前展露出來的實力，想要獵取野獸應該也不會太費勁。
    可是那人寧願啃著酸澀的野果，也不現身討一口吃的，反倒緊緊跟在她身後……
    沐平生皺著眉頭略微思索，腦中浮現荒誕又符合現狀的猜測。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音量稍稍放大。
    “你是迷路了嗎？”
    一處枝丫晃動的幅度有些大，對方卻並沒有現出身形。
    執武者語氣冷漠，盯著那裏發出最後的通告。
    “你再繼續藏頭露尾，出了林子我就能騎馬趕路，現在出來，我還可以考慮是否捎你一程。”
    這家夥的實力這麽強，又像毒蛇那樣潛藏在暗處，不把對方徹底逼出來，她根本沒辦法安心趕路。
    空氣凝滯好一會兒，她負在身後的手指微張，已經準備召出靈武驟然試探了。
    一雙銀色長靴從樹後邁出來，沐平生視線往上動作微頓，總感覺這條長腿有種古怪的熟悉。
    下一刻對方的身形徹底顯露，她看到肩頭冒出的金色長矛，不由瞳孔微顫神情更加戒備。
    “騎士長……狄修？”
    男人左手抱著自己的頭盔，裏麵是他之前摘下的野果，最上麵那顆已經被啃了一半。
    騎士長癱著一張俊臉對她點點頭，麵無表情思索此刻有效的社交辭令。
    “你好，有勞帶路。”
    話落冷硬的眉峰微皺，又緩緩抬手覆在左胸上，給她補上一禮生疏道。
    “……謝謝。”
    沐平生：“……”
    獨自步行多日的騎士長，現在看著並沒傳聞中那樣風光。
    反倒因為長途跋涉和各種天氣的洗禮，鎧甲下的中衣就像醃製曬幹的鹹菜，皺巴著發出有些微妙難言的氣味，看起來狼狽極了……
    男人除了穿的那一套行頭，和背負在身後的長矛，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儲物的靈器。
    以往都是紅衣主教在看顧安排，因為騎士長的技能常識全都點在廝殺上，就算給他錢幣也不會使用。
    狄修沒有任何屬於正常活人的欲望，況且對教廷而言，殺戮機器隻需要有監管者，不需要擁有自己的私產。
    之前兩次照麵都是一言不合就打架，現在對方突然變得有禮貌，讓她有點不知道要怎麽應對。
    幾片落葉打著旋，被風吹拂過兩人中間。
    她突然有點後悔把人逼出來，因為對方既然已經現身，這就相當於選擇了對她坦誠，也表達了誠意和謝意。
    沐平生可以毫不猶豫將刀鋒對準敵人，卻無法麵對這種向自己袒露肚皮的……野生動物？
    這個騎士長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即便他已經在盡量使用感謝措辭和禮儀，卻依然有種野獸坐在餐桌邊，笨拙使用人類餐具的違和感。
    執武者沉默看著麵前高大的男人，片刻終於確定對方不會像之前那樣動手，這才猶豫著問道。
    “你在林中走了有多久？”
    狄修安靜抱著頭盔看向她，臉上無波無瀾回答道。
    “七日。”
    “……”
    破案了，這個騎士長真的是路癡。
    沐平生是因為還牽著馬兒，所以才走了一天半。
    如果是她獨自在林中穿行，那就隻要從早走到晚。
    空氣再次沉寂下來，男人沒有催促也沒其餘的動作，隻用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看著她。
    “……跟上吧，我帶你出去。”
    沐平生牽著馬兒再次轉過身，狄修得到她的準話便跟近了些，距離控製在三米左右。
    馬兒噠噠走了沒幾步，她就聽到身後響起“哢擦”啃食野果的聲音。
    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短暫的停滯，猶豫著上前幾步走到她旁邊，將掌心中的頭盔遞過去。
    “你要嚐下麽。”
    這個女性執武者願意帶他出去，可是自己身上隻有果子能當做謝禮。
    沐平生聞言目光落在頭盔的邊緣，騎士長的手掌非常大，修長手指將頭盔托在掌心，竟顯得這件防具看著莫名袖珍了許多。
    裏麵是他擦拭幹淨的野果，光是看果皮的表象，上麵還泛著一層油綠的青光。
    狄修話落還在咀嚼口中的果肉，神情看不出任何變化與痛苦意味。
    既然會用果子來招待，也許味道意外的不錯？
    沐平生試探著緩緩取出來一顆，沒有防備低頭咬下來一口。
    “……”
    他是在恩將仇報嗎？
    還是已經退化掉了活人的味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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