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憑什麽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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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站在客廳中央,水晶吊燈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手裏捏著的那份銀行對賬單邊緣已經被他無意識地揉出了褶皺,紙麵上"五十萬"這個數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這個月第三筆不明支出,"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標注是"慈善捐款"?"他抬起頭,目光穿過客廳裏昂貴的波斯地毯和意大利進口真皮沙發,落在正窩在貴妃椅上塗指甲油的林晚意身上,"這次又是捐給哪位"貧困藝術家"了?"
    林晚意專注地給自己的小拇指塗上最後一筆鮮紅色,聞言隻是輕輕吹了吹指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嗯哼,"她漫不經心地應道,"一個很有才華的小提琴手。"停頓片刻,她又補充道:"身材特別好,尤其是拉琴時的側臉線條。"
    沈硯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氣,把對賬單重重拍在鑲著金邊的玻璃茶幾上,茶幾上擺放的香檳杯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碰撞聲。"林晚意,"他努力控製著聲音的顫抖,"你是不是覺得我瞎?"
    "怎麽會?"她終於舍得抬起那張精心保養的臉,紅唇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你可是國內頂尖的文物鑒賞專家,連宋代官窯和民窯的細微差別都能一眼看出來。"她晃了晃剛塗好的指甲,"這雙眼睛,不是最毒了嗎?"
    沈硯冷笑一聲,從西裝內袋掏出手機,劃了幾下後把屏幕轉向她。照片上,林晚意穿著那件他上個月從巴黎給她帶回來的dior高定連衣裙,正親密地挽著一個年輕男人的手臂,兩人站在四季酒店的旋轉門前相視而笑。
    "這位"貧困藝術家","沈硯的聲音像是浸了冰,"為什麽住得起四季酒店的總統套房?"
    林晚意終於放下了指甲油,她歪著頭打量那張照片,表情就像在欣賞一幅無關緊要的畫作。"哎呀,"她故作驚訝地眨眨眼,"被你發現了?"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絲綢睡衣隨著動作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他琴拉得實在太好,我一時感動,就給他升了個房型。"她紅唇微啟,"不行嗎?"
    沈硯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手機屏幕在他的力道下發出輕微的"哢"聲。"用我的錢?"他一字一頓地問。
    "你的錢?"林晚意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突然笑出了聲。她優雅地站起身,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向他走來,身上昂貴的香水味隨著她的靠近越發濃烈。她伸手拍了拍沈硯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瓷器,"寶貝,你名下的每一分錢,"她的聲音甜得像蜜,"都是我的。"
    沈硯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微微皺眉。"那離婚吧,"他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淨身出戶。"
    林晚意的笑容絲毫未變,甚至更加明媚了。"好啊,"她輕鬆地抽回手,轉身走向酒櫃,"那你現在就可以滾了。"她取出一瓶82年的拉菲,動作嫻熟地開瓶,"不過,"她回頭瞥了他一眼,"你確定要穿著這身衣服走?"
    沈硯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ani的西褲,beruti的皮鞋,全是林晚意的"禮物"。
    "哦對了,"她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輕輕搖晃著酒杯,"你的身份證、護照、學曆證書,都在我的保險箱裏。"她抿了一口酒,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順便一提,你那個"獨立"的文物研究所,最大股東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張董事長。"
    沈硯站在原地,突然笑了。"所以,"他的笑聲裏帶著幾分荒誕,"我連走出這個門的資格都沒有?"
    "當然有,"林晚意晃著酒杯向他走來,"你可以光著身子出去,"她的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朵,"就像你出生時那樣。"
    沈硯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轉身大步走向書房。
    "去哪兒?"林晚意在他身後問。
    "拿東西。"
    "拿什麽?"
    沈硯沒有回答,徑直推開書房那扇沉重的實木門——然後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紅木收藏櫃被人暴力撬開,裏麵那隻他花了三年時間追蹤、又花了天價從蘇富比拍回來的乾隆琺琅彩瓷瓶,此刻正躺在純金的垃圾桶裏,碎成了十幾片。瓷片上精美的花鳥圖案被割裂得支離破碎,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林晚意的聲音從背後飄來,帶著刻意的驚訝:"哎呀,不小心碰倒了。"
    沈硯緩緩轉身,聲音沙啞:"你故意的。"
    她聳聳肩,絲綢睡衣隨著動作滑下另一側肩膀:"誰讓你剛才凶我?"
    沈硯的拳頭攥得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他最終隻是彎腰,一片一片地撿起那些碎片。鋒利的瓷片邊緣劃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滲出來,在潔白的瓷片上留下刺目的紅點,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繼續撿著。
    林晚意倚在門框上,欣賞著他的動作,突然說:"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特別讓人有征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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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沒有理她,繼續沉默地撿著碎片。
    "我明天要去巴黎,"她繼續說道,語氣輕快得像是在討論周末出遊計劃,"和那個小提琴手。"
    一片特別鋒利的瓷片深深紮進沈硯的指尖,但他隻是麵無表情地拔出來,繼續撿著。血滴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紅色圓點。
    林晚意歎了口氣,走過來用高跟鞋尖踢了踢他的手:"別撿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裏。"
    沈硯抬起頭,看著她精心描畫的眼睛:"就像我?"
    林晚意笑了,彎腰捏住他的下巴:"不,你比垃圾有用多了。"她湊近,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朵,"至少...你能幫我應付那些無聊的晚宴。"
    沈硯閉上眼,突然笑了。
    "笑什麽?"她皺眉。
    "我在想..."他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果我現在掐死你,法官會不會判我是"長期受虐後的激情犯罪"?"
    林晚意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沈硯,你終於有點意思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可惜,"她的聲音突然冷下來,"你連隻螞蟻都不敢踩死。"
    沈硯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伸手——
    ——然後,輕輕摘掉了她頭發上的一小片碎瓷。
    "你說得對,"他平靜地說,"我不敢。"
    林晚意滿意地笑了,轉身走向臥室:"明天記得幫我收拾行李,"她頭也不回地說,"我要帶那套新買的vaentino紅裙子。"
    沈硯站在原地,看著手裏的碎瓷片,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和這個乾隆年間的珍貴瓷瓶一樣——
    早就被摔得粉碎,隻是他還在自欺欺人地試圖把它拚回去。
    他走回書房,從暗格裏取出那本已經寫了三分之一的日記本,翻開新的一頁。鋼筆在紙上停頓了很久,最終隻寫下了一行字:
    "今日,我的收藏櫃裏少了一件珍品。"
    合上日記本,他走到窗前,看著庭院裏精心修剪的玫瑰花叢。那些嬌豔的花朵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美麗,也格外虛假——就像他的婚姻一樣,外表光鮮亮麗,內裏早已腐爛。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雨天,林晚意撐著傘站在博物館門口等他,笑容幹淨得像個大學生。那時的他怎麽也想不到,那把傘遮住的不隻是雨,還有他往後餘生所有的陽光。
    沈硯輕輕摩挲著手指上的傷口,感受著那細微的疼痛。至少這個感覺是真實的,他想。在這個金絲籠般的世界裏,疼痛反而成了最真實的東西。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很久沒聯係的號碼。
    "喂,老陳,"他的聲音很輕,"上次你說的事,我考慮好了。"
    掛掉電話,沈硯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學者,如今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眼睛裏再也沒有了當年的光彩。
    他對著鏡子練習微笑,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個笑容看起來足夠自然,足夠...像林晚意喜歡的樣子。
    明天她就要去巴黎了,而他終於可以喘口氣。哪怕隻是暫時的,哪怕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至少今晚,他可以暫時不用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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