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如養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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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燒到40度的時候,林晚意正坐在客廳裏塗第三遍指甲油。
    她對著燈光仔細檢查每一片指甲的色澤,鮮紅的甲油在吊燈下泛著血一樣的光澤。茶幾上散落著五六個空掉的甲油瓶,都是被她嫌棄"不夠正紅"的失敗品。張姨垂手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生怕驚擾了女主人的"藝術創作"。
    "張姨,"林晚意突然開口,聲音甜得像浸了蜜,"你說先生現在是不是很難受啊?"
    保姆手裏的托盤差點摔在地上。"太太,先生他...他燒得厲害,要不要請醫生..."
    "請醫生?"林晚意輕笑一聲,用小拇指勾起一縷卷發把玩,"我們家沈硯可是文物修複專家呢,最擅長把破爛東西修得漂漂亮亮。"她突然把甲油刷往瓶子裏一摔,"怎麽連自己都修不好?"
    玻璃瓶在茶幾上滾了半圈,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張姨盯著那道痕跡,想起今早在先生枕頭上看到的血跡——大概是夜裏咳得太厲害,把喉嚨咳破了。
    二樓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摔在了地上。林晚意終於舍得把目光從自己完美的指甲上移開,懶洋洋地朝樓梯方向瞥了一眼。
    "去看看,"她用下巴指了指樓上,"別讓他死在我新買的波斯地毯上。"
    沈硯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
    他蜷縮在床邊的地板上,額頭抵著冰涼的實木地板,試圖用這點涼意緩解腦中沸騰般的灼熱。剛才他想去拿水杯,結果剛下床就眼前一黑栽了下來。現在水杯碎在一步之遙的地方,玻璃碎片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像散落一地的鑽石。
    門被輕輕推開,張姨端著餐盤站在門口,看見這一幕差點驚叫出聲。
    "先生!您怎麽..."
    "別過來。"沈硯啞著嗓子製止她,"有玻璃。"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眼前一陣陣發黑。睡衣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張姨還是快步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避開碎片扶他回床上。
    "太太知道您病成這樣嗎?"張姨忍不住問。
    沈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知道。"不僅知道,今早還特意來臥室轉了一圈,當著他的麵噴了濃烈的香水,說他"病懨懨的樣子真倒胃口"。
    張姨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歎了口氣,把退燒藥和水放在床頭。"先生先把藥吃了吧,我去給您煮點粥。"
    沈硯盯著那兩片白色藥片看了很久。他突然很想把這些藥片碾成粉末,混進林晚意最愛的紅酒裏。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即又覺得可笑——就算他真這麽做了,那個魔鬼一樣的女人大概也會麵不改色地喝下去,然後笑著說"味道不錯"。
    他最終還是乖乖吃了藥。不是因為想活,隻是覺得為林晚意背上殺人犯的罪名太不值得。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沈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窗外已經暗了下來。他居然昏睡了一整天。床頭櫃上的粥早就涼了,表麵結了一層令人作嘔的膜。
    "沈硯!下來倒酒!"
    林晚意的聲音穿透樓板,尖銳得像玻璃劃過金屬。緊接著是一陣誇張的笑聲,男女混雜,伴隨著香檳開瓶的"砰"響。沈硯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數到第三十七顆水晶時,又一聲"沈硯!"砸了過來,這次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他慢慢坐起身,眩暈感立刻像潮水般湧來。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慘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活像具會喘氣的屍體。他機械地整理了一下睡袍,突然發現領口有幹涸的血跡——大概是咳血時蹭上的。
    樓下客廳已經變成了派對現場。六七個衣著光鮮的男女圍坐在沙發上,香檳塔在茶幾上閃閃發光。林晚意穿著一條幾乎透明的銀色長裙,正倚在一個年輕男人懷裏。沈硯認出來那是某家珠寶行的小開,上個月還在拍賣會上和他競標過一枚漢代玉璧。
    "啊,我們的大收藏家終於舍得露麵了。"林晚意拖長聲調,舉起酒杯向他示意,"來,給大家倒酒。"
    滿屋子的人都用看馬戲團表演的眼神看著他。沈硯站在原地沒動,高熱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那些笑臉在他眼中扭曲成怪誕的麵具。
    "怎麽,聽不懂人話?"林晚意挑眉,"還是說..."她突然湊近身旁的珠寶小開,紅唇幾乎貼到對方耳朵上,"真像你說的,不如養條狗?"
    滿堂哄笑。小開得意地摟住林晚意的腰,挑釁地看著沈硯:"林姐,你家這位看起來確實不太機靈啊。要不我送你條純種杜賓?"
    沈硯安靜地走到香檳塔前,拿起最頂層的那杯酒。水晶杯壁凝結的水珠順著他蒼白的手指滑下,像無聲的眼淚。
    "哎呀,生氣了?"林晚意歪著頭看他,眼裏閃著惡意的光,"開個玩笑嘛。"她突然伸手拽住沈硯的睡袍腰帶,"來,給大家表演個節目助興。"
    沈硯低頭看著她精心修飾的指甲陷入自己的衣料,那抹紅色刺得他眼睛疼。他想起上周在實驗室修複的那隻宋代瓷瓶,也是這樣的紅,曆經千年依然鮮豔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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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看什麽節目?"他聽見自己平靜地問。
    林晚意眼睛一亮,像是沒想到他會配合。"嗯...學狗叫?"她環顧四周,獲得一片附和聲,"或者..."她突然把腳從高跟鞋裏抽出來,塗著紅色甲油的腳趾輕輕點了點地麵,"把我的鞋舔幹淨?"
    小開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其他人也起哄鼓掌,有人已經掏出手機準備錄像。
    沈硯慢慢蹲下身,撿起那隻鑲滿水鑽的高跟鞋。鞋跟沾著一點泥漬,大概是林晚意今天下午去花園時蹭上的。他盯著那點汙漬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他們剛結婚時,她也曾在雨夜拎著高跟鞋赤腳跑回家,隻為了給他送忘在公司的胃藥。
    那隻鞋現在在他手裏輕得像片羽毛。
    "怎麽,下不去嘴?"林晚意用腳尖挑起他的下巴,"要不..."
    沈硯突然笑了。他抬起頭,眼神清明得不像個高燒病人:"我隻是在想..."他慢條斯理地說,"這雙jiy choo是限量款吧?"
    林晚意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下一秒,沈硯突然掄起高跟鞋狠狠砸向香檳塔。
    水晶杯碰撞碎裂的聲音像一場小型爆炸。香檳塔轟然倒塌,酒液四濺,女人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林晚意猛地站起來,銀色長裙被香檳浸透,緊緊貼在身上。
    "你瘋了嗎?!"她尖叫。
    沈硯站在原地,手裏還抓著那隻變形的高跟鞋。他的睡袍被香檳淋濕,頭發還在滴水,但眼神卻異常平靜:"現在鞋髒了,"他說,"要我舔嗎?"
    整個客廳鴉雀無聲。小開張著嘴,手機從手裏滑落都沒察覺。林晚意的胸口劇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卷發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沈硯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彎下腰,咳得撕心裂肺,最後"哇"地吐出一口血,正好噴在林晚意價值連城的波斯地毯上。
    那攤血跡在米白色的羊毛上緩緩暈開,像一朵怒放的紅色山茶。
    "抱歉,"沈硯擦了擦嘴角,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弄髒你的地毯了。"
    說完這句話,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栽去。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恍惚聽見林晚意歇斯底裏的喊聲: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啊!"
    但那個聲音聽起來,居然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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