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病房，沈硯在消毒水的氣味中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隱約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坐在床邊。隨著意識逐漸清醒，他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輪廓——林晚意。）
    林晚意正低頭削著蘋果，鮮紅的指甲在果皮上靈活地轉動。聽到床上的動靜，她立即抬起頭，精心描畫的眉眼間立刻浮現出恰到好處的擔憂。
    "你終於醒了！"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整整三天，我都沒合過眼。"
    沈硯的喉嚨幹澀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他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手背上插著輸液管。記憶慢慢回籠——那場車禍，刺眼的車燈，還有他最後時刻猛打方向盤的決絕。
    "怕我死了沒人陪你玩？"他的聲音嘶啞，卻依然保持著那種令人惱火的平靜。
    林晚意像是沒聽見他的諷刺，放下水果刀，用沾著蘋果汁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頰。這個動作本該很溫柔，但沈硯能感覺到她修剪精致的指甲若有似無地刮過他的皮膚。
    "醫生說你是胃出血加上輕微腦震蕩。"她的眼淚說來就來，一顆接一顆順著精致的妝容滑落，"都怪我，我不該和你吵架的......"
    沈硯靜靜地看著她表演。陽光照在她的淚痕上，折射出細碎的光。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他們婚禮上，陽光也是這樣照在她頭紗上的珍珠上。那時的眼淚是真的嗎？他發現自己已經記不清了。
    "哭得再真一點，"他輕聲說，"說不定我就信了。"
    林晚意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臉上的淚痕還在，嘴角卻已經揚起一個甜美的弧度："討厭，人家是真心疼你。"
    她俯身湊近，身上昂貴的香水味混著醫院消毒水的氣味鑽進沈硯的鼻腔。她的紅唇幾乎貼到他耳邊，呼出的熱氣讓他耳廓發癢："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那些寶貝收藏一件一件砸了，從你最愛的宋代官窯開始。"
    沈硯閉上眼睛。他太了解她了，這不是威脅，而是承諾。那個官窯花瓶是他花了兩年時間追蹤，最後在巴黎一個小拍賣行高價拍得的。林晚意當時還嘲笑他為了個"破罐子"一擲千金。
    "隨你。"他說。
    病房裏陷入短暫的沉默。沈硯能聽見走廊上護士推車經過的聲音，遠處某個病房的電視正在播放早間新聞，還有林晚意修剪完美的指甲敲擊床頭櫃的輕響。
    突然，一個冰涼的東西塞進他手裏。沈硯睜開眼，看見那個被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果肉上還帶著大塊的果皮，形狀歪歪扭扭，活像被狗啃過。
    "老公～"林晚意的聲音甜得發膩，"我親手削的，吃一口嘛～"
    沈硯盯著這個慘不忍睹的蘋果看了兩秒："第一次削？"
    "人家可是練了一晚上呢！"她驕傲地揚起下巴，"削壞了十幾個才勉強有這個能看的。"
    沈硯慢慢抬起手臂，輸液管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他咬了一口，機械地咀嚼著。蘋果很甜，但混合著某種奇怪的味道。
    "好吃嗎？"林晚意期待地問。
    "嗯，"沈硯咽下去，"有股消毒水味。"
    林晚意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她拿出手機，對著病床上的沈硯調整角度："醫生說你要靜養，我已經把董事會都推了，專門來陪你。"
    鏡頭哢嚓一聲。沈硯看見她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不用看也知道她在發朋友圈。
    "老公生病了，好心疼～要快點好起來哦～"她一邊編輯文字一邊用撒嬌的語氣念叨，還配了幾個愛心表情。
    沈硯的目光移到窗外。天空很藍，幾朵白雲悠閑地飄著。他突然想起大學時有一次發燒，林晚意翹課來照顧他，那時他們住的出租屋沒有空調，她就用濕毛巾一遍遍給他擦額頭。那時的她也會發朋友圈炫耀嗎？
    "你發這個，"他轉回頭，"你那些情人不會吃醋？"
    林晚意頭也不抬，繼續修圖："他們都知道我最愛的隻有你呀～"
    沈硯突然笑了。笑聲牽動了腹部的傷口，疼痛讓他皺起眉，但他還是停不下來。這太荒謬了，荒謬得可笑。
    "你笑什麽？"林晚意放下手機，眉頭微蹙。
    沈硯好不容易止住笑，蒼白的臉上因為剛才的大笑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沒什麽，就是覺得......"
    他轉頭看向她，眼神平靜得可怕："你演得真像那麽回事。"
    林晚意與他對視片刻，忽然也笑了。她俯身，在他幹裂的唇上輕輕一吻，水果味的唇膏黏在他唇上。
    "那你配合一下嘛，"她貼著他的唇呢喃，"就當陪我玩個遊戲。"
    病房門被推開，護士推著藥車走了進來。林晚意立刻直起身，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擔憂的表情。沈硯看著她流暢的演技，突然覺得很累。他閉上眼睛，任由護士給他換藥，耳邊是林晚意假惺惺的詢問："護士小姐，我老公什麽時候能出院啊？我真的很擔心......"）
    窗外，一隻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往病房裏張望。它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陽光依舊很好，照在沈硯緊閉的眼瞼上，溫暖得幾乎有些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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