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送你個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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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坐在書房的扶手椅裏,麵前攤著一本明代瓷器的鑒定手冊。手指機械地劃過書頁,那些熟悉的專業術語今天卻像陌生的咒語,一個字也沒能鑽進他的大腦。窗外雨聲淅瀝,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把庭院裏的燈光扭曲成怪異的光斑。
他盯著那些光斑發了會兒呆,直到聽見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林晚意推門進來時帶著一陣香風,是那款她最愛的玫瑰香水,濃烈得幾乎要具象化成一雙手掐住人的喉嚨。她今天穿了件酒紅色的真絲睡袍,腰帶鬆鬆垮垮地係著,左手捧著一個精致的黑絲絨盒子,上麵綁著銀色緞帶。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她歪著頭,紅唇彎成完美的弧度,仿佛他們之間那些撕心裂肺的爭吵從未發生過。
沈硯的目光從盒子移到她臉上,又落回盒子。上個月她也這麽笑盈盈地送來十個一模一樣的領帶盒,每一條領帶都沾染著不同酒店的香氛氣味。
"又是領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林晚意"嘖"了一聲,把盒子往他麵前的書桌上一放,指甲在絲絨表麵輕輕刮擦。"這次不一樣,"她眨眨眼,"是專門為你準備的驚喜。"
沈硯沒動。他的視線落在她右手新做的美甲上,鮮紅的底色上畫著黑色蛛網圖案。上周她就是用這雙手撕碎了他珍藏的初版古籍。
見他沒有動作,林晚意自己伸手解開緞帶。她的動作很慢,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絲絨盒蓋掀開的瞬間,她突然提高音量:"surprise!"
盒子裏躺著的是一條褪色的皮質項圈,邊緣已經磨損,金屬牌上刻著"ucky"的字樣,表麵布滿細密的劃痕。
沈硯的呼吸停滯了。他認得這些劃痕——ucky生氣時最愛用爪子撓這塊金屬牌。那隻橘貓脾氣古怪,除了他誰也不讓碰,總愛蹲在他書房窗台上曬太陽。三個月前,貓突然不見了。
"想起來了嗎?"林晚意的聲音帶著惡作劇得逞的雀躍,"你找了好久呢。"
沈硯伸手拿起項圈,皮質已經有些發硬。金屬牌背麵有道很深的凹痕,像是被什麽重物砸過。
"它死了?"他聽見自己問,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晚意撅起嘴,做了個遺憾的表情:"它撓我。"她伸出左手腕,內側確實有兩道已經結痂的細長傷痕,"就一下,我也沒用力,誰知道它那麽......"她歪著頭尋找合適的詞,"脆弱。"
沈硯把項圈放回盒子裏,合上蓋子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麽。他推開椅子站起來,書房的空調突然發出"哢"的聲響。
"謝謝,"他說,"不過我不需要。"
林晚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燦爛起來:"哎呀,別這麽冷淡嘛。"她拿起盒子晃了晃,"我還特意讓人把項圈洗幹淨了呢。你知道寵物店的人說什麽嗎?他們說——"
"我去透透氣。"沈硯打斷她,繞過書桌往門口走。
"去哪兒?"她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
沈硯的手搭在門把上,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些。"花園。"他說。
身後傳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響,林晚意"咯咯"笑起來:"因為一隻貓?沈硯,你真是......"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搜尋最恰當的形容詞,"越來越有意思了。"
沈硯沒有回頭。走廊的燈光很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如果你隻是想看我生氣,"他的聲音很輕,"下次可以直接說。"
林晚意突然快步走過來,睡袍下擺掃過他的小腿。"可我就喜歡看你憋著的樣子,"她貼在他耳邊說,呼吸帶著紅酒的甜膩,"像隻被釘在標本盒裏的蝴蝶。"
沈硯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門把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但他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帶上了門。
走廊盡頭的落地窗映出林晚意的身影,她正低頭看著那個黑絲絨盒子,鮮紅的指甲在盒蓋上敲擊出無聲的節奏。突然,她做了個投籃的動作,盒子劃出一道弧線,準確落進垃圾桶。
"真沒勁。"她的歎息被厚重的房門隔斷。
花園裏,雨已經小了。沈硯站在紫藤花架下,潮濕的木頭氣味混著泥土的腥味撲麵而來。三個月前,ucky就是從這個花架跳上二樓窗台的。他抬頭看向書房窗口,雨水正順著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傷痕。
閣樓。她剛才說在閣樓找到的貓。
沈硯轉身走向偏樓。管家看見他,剛要開口就被他擺手製止。樓梯很窄,腳步落在木質台階上發出沉悶的回響。閣樓門沒鎖,推開門時陳年的灰塵在空氣中飛舞。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堆放的舊家具,最後停在一個蒙著白布的籠子上。白布很幹淨,和周圍積灰的環境格格不入。沈硯走過去,掀開白布的手很穩。
籠子裏墊著ucky最喜歡的那條毯子,上麵沾著深褐色的汙漬。籠門內側有幾道新鮮的抓痕,金屬欄杆上也有,很深,像是用盡全力想要逃出去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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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蹲下來,手指撫過那些抓痕。他突然注意到籠子角落裏有什麽東西在反光——半片貓指甲,根部還帶著血絲。
手電筒"啪"地掉在地上,光束斜斜地照向牆角。那裏靠著一根高爾夫球杆,握柄上纏著防滑膠帶。沈硯認識這根球杆,是去年他生日時林晚意送的,握柄上還刻著他們的名字縮寫。
雨又下大了。水珠砸在閣樓的天窗上,聲音大得像是有人在用力拍打玻璃。沈硯撿起手電筒,關掉開關。黑暗中,他靜靜地站了很久,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能看清籠子模糊的輪廓。
離開時,他把白布重新蓋了回去,動作很輕,像是怕吵醒什麽。
回到主樓時,林晚意正在客廳裏看電影。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放著一部黑白老片,男女主角在雨中擁吻。她窩在沙發裏,手裏端著紅酒,聽見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閣樓好玩嗎?"
沈硯站在玄關處換鞋,水珠從他的發梢滴落,在地板上匯成一小灘。
"我明天要去杭州。"他突然說,"那個宋代官窯的鑒定會。"
林晚意晃了晃酒杯,紅酒在杯壁上留下暗紅的痕跡。"我知道,"她笑著說,"機票我都幫你訂好了。"她終於轉過頭來看他,眼睛裏閃著惡作劇般的光,"經濟艙。"
沈硯點點頭,轉身往樓上走。他的衣服還在滴水,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腳印。
"對了,"林晚意的聲音從身後追來,"杭州的酒店我也訂好了。"她停頓了一下,"單人間。"
沈硯的腳步沒有停。他知道這又是她的一個遊戲——看他會不會為了換個舒適的房間而求她。但這次他不會陪她玩了。
浴室裏,熱水衝在身上很久才讓他停止發抖。鏡子被水汽模糊,沈硯伸手擦了一下,鏡中的男人眼睛通紅,像是剛哭過。但他知道自己沒有。
擦幹身體時,他發現手腕內側有幾道細小的傷痕,是剛才在閣樓不小心被籠子邊緣劃的。傷口很淺,滲出的血珠已經凝固。沈硯盯著那些傷痕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林晚意手腕上那兩道結痂的抓痕。
他穿上睡衣,發現床頭櫃上多了一個相框。照片裏,ucky正蜷在他膝蓋上睡覺,陽光透過窗簾在它橘色的毛發上鍍了一層金邊。沈硯不記得什麽時候拍過這張照片。
相框背麵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麵是林晚意熟悉的字跡:「懷念嗎?」
沈硯把相框倒扣在床頭櫃上,關燈躺下。黑暗中,他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熟悉的香水味飄進來。林晚意赤著腳走到床邊,床墊因為她的重量微微下陷。
"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在黑暗裏格外清晰,"貓臨死前會躲起來。"她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我找了好久才在閣樓找到它。"
沈硯閉著眼睛,呼吸平穩,像是已經睡著了。
林晚意等了一會兒,突然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你裝睡的樣子真可愛。"
她的長發掃過他的脖子,癢得像是什麽小蟲在爬。沈硯繼續保持均勻的呼吸,直到聽見她離開的腳步聲和輕輕的關門聲。
窗外,雨停了。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沈硯睜開眼睛,盯著那道月光看了很久。然後他起身,從衣櫃深處拿出一個早已收拾好的背包,又回到床上躺下。
這次他是真的睡著了,夢裏有一隻橘貓在對他叫,聲音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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