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婷一腳踹開花店後門，懷裏抱著一堆粉紅色信紙和閃閃發亮的貼紙，像一陣旋風般卷進店裏。正在整理賬本的蘇晴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妹妹把整摞文具"砰"地砸在茶幾上，震得茶幾上的剪刀跳起來又落下。
    "沈藝！你給我過來！"蘇婷雙手叉腰，對著倉庫方向大喊。
    倉庫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是花盆被碰倒的悶響。沈藝慢悠悠地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剛修到一半的盆景，袖口沾著泥土。
    "今天你必須教會我寫情書！"蘇婷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盆景放在一旁，拽著他的袖子把他按在茶幾前的椅子上，"別裝傻！我知道你以前肯定收過一卡車情書！"
    沈藝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撿起被震到地上的剪刀，把它放得離蘇婷遠一些："收過，都當廢紙賣了。"
    "賣給誰了？"蘇婷瞪大眼睛。
    "收廢品的老王。"他頓了頓，補充道，"後來他老伴拿來糊窗戶，說遮光效果不錯。"
    櫃台後麵正在修剪月季的蘇晴手一抖，花刺紮進指尖。她輕輕"嘶"了一聲，把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裏，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茶幾旁的兩人。
    2）
    教學從最基本的握筆姿勢開始。
    沈藝站在蘇婷身後，猶豫了一下，才虛攏著她的手。他的呼吸輕輕掃過她的耳尖："腕要懸，力要輕。"
    "你摸魚呢？"蘇婷不滿地用手肘往後頂了頂他的胸口，"貼緊點！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沈藝被迫往前傾了傾身子，胸口貼上她的後背。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將兩人重疊的影子投在地上。櫃台後的蘇晴突然低下頭，假裝專注於手中的花枝，但剪刀"哢嚓"的聲音比平時響了許多。
    "橫平豎直。"沈藝帶著蘇婷的手在紙上劃出第一道墨痕。
    蘇婷的"橫"歪歪扭扭像道閃電，豎則像條中風的蚯蚓。沈藝歎了口氣："你這是要給雷公發邀請函？"
    "少廢話！"蘇婷惱羞成怒，手肘又往後一頂，"再笑我就告訴全街坊你半夜說夢話喊我名字！"
    正在喝水的蘇晴突然嗆住，花瓣粘了滿手。沈藝的目光越過蘇婷的肩膀，與蘇晴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又迅速分開。
    3）
    "內容要真摯。"沈藝抽出一張新的信紙，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蘇婷咬著筆帽，眉頭皺成一團："比如？"
    "比如......"他垂下眼睛，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你修盆景的樣子很好看"。"
    "這也叫情話？"蘇婷嗤之以鼻，大筆一揮把這句話改成："你彎腰修枝時屁股很翹！"
    沈藝默默地把紙揉成一團，精準地投進三米外的垃圾桶："建議你直接說"求交配"，更直白。"
    蘇晴的剪刀"哢嚓"一聲剪斷花莖，切口整齊得像被雷劈過。她放下剪刀，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婷，去把門口的招牌擦一擦。"
    "現在？"蘇婷不滿地嚷嚷。
    "現在。"蘇晴的目光掃過沈藝，又迅速移開，"客人要來了。"
    4）
    經過兩個小時的"特訓"，最終成品如下：
    ＞ 《致沈藝》
    ＞ 雖然你是個傻子劃掉）失憶人士，
    ＞ 但你會做飯會打架還會插花蘇晴補充：月季要斜剪45度），
    ＞ 最重要的是——你屁股翹！
    ＞ 所以我要和你結婚！同意的打√不同意的去死劃掉）再考慮。
    ＞ 附：姐說情書要含蓄，所以我沒畫生殖器。
    沈藝對著這張"傑作"沉默良久，最後評價道："建議用血書，更震撼。"
    "真的？"蘇婷眼睛一亮，立刻從靴子裏摸出一把小刀，"割你的手指還是我的？"
    "婷！"蘇晴突然摔了賬本，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店裏瞬間安靜下來，連門口的風鈴都停止了晃動。
    蘇晴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賬本，聲音恢複了平靜："......去後院把晾的花搬進來，要下雨了。"
    5）
    深夜，花店打烊後。
    沈藝在倉庫整理明天要用的花材時，發現一疊被遺棄的練習稿。最上麵幾張全是蘇婷歪歪扭扭的"沈藝"，但翻到最下麵，卻意外發現一張不一樣的紙。
    紙上是一行清秀的字跡："芍藥花期將過，趁晴早折。"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個"晴"字，窗外突然傳來蘇婷醉醺醺的歌聲："明天我要嫁給你啦——嗝！"
    月光透過倉庫的小窗，照亮他掌心的紙條，也照亮巷口蘇晴匆匆離去的背影。她的腳步很輕，卻比平時快了許多，像是要逃離什麽，又像是在追逐什麽。
    沈藝站在原地，聽著蘇婷跑調的歌聲漸漸遠去，直到月光將那張紙條上的字跡照得發亮。他輕輕折好紙條，放進胸前的口袋，那裏已經有一朵幹枯的芍藥花，是他前天在蘇晴的記賬本裏發現的。
    6）
    第二天清晨，蘇晴推開店門時，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嶄新的盆景。那是一株精心修剪的芍藥，花盆旁邊壓著一張紙條：
    "花期未過，晴日方長。"
    字跡工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著寫出來的。
    蘇晴蹲下身，手指輕輕碰了碰花瓣。身後傳來蘇婷睡意朦朧的聲音："姐，你蹲門口幹嘛呢？"
    "沒什麽。"蘇晴迅速把紙條塞進口袋，站起身時臉上已經掛上了平靜的微笑，"一盆客人訂的花到了。"
    "哦。"蘇婷打著哈欠，突然眼睛一亮，"咦，這不是芍藥嗎？沈藝那傻子昨天半夜不睡覺原來是在搞這個......"
    蘇晴的手在口袋裏攥緊了那張紙條，陽光照在她微微發紅的耳尖上。遠處，沈藝拎著早餐慢悠悠地走來，晨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像是從某個舊時光裏走出來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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